伊萬諾娃的語調仍然波瀾不驚。
甚至除了扯過方彧的那一剎那,她始終不曾流露出任何類似憤怒、遺憾、懊悔之類的情緒——好像既已發生,那便是自然且合情合理的。
害人者不可恨,被害者也不需同情。可以為後來者提供點經驗教訓,但不值得她再多浪費一絲精力。
方彧抽出手,低聲說:「閣下放心,我……明白了。」
她下了車,抬頭仰望——
黎明塔屹立如峰,穹頂上傾瀉銀河萬里。
伊萬諾娃和她一前一後,向塔內走去。
會議廳內已經坐滿了人。
長桌的首席是陳豈,左側一排是各部文官。右側一排則以軍部總長肯雅塔元帥為首,其餘將官依次排開——裴行野也在其中。
見伊萬諾娃進來,將官們紛紛起立敬禮。
伊萬諾娃並不理會,向陳豈抬起手,一叩鞋跟:「總長閣下!」
陳豈點點頭:「坐,都坐。」
方彧舉目四顧,發現陳豈對面擺著把孤零零的椅子——似乎是給她預備的。
她緩緩放下手,仍然立在原地。
「大家想必都也聽說過了,」陳豈慢慢開口,「這次會議,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對公國的想法……平定叛亂後,公國要不要保留?如果保留,該如何處置大公?」
方彧:「……」
就算是一夥強盜,不談怎麼搶劫反倒先策劃分贓嗎?
財長桑巴爾立刻應聲:「當然要保留公國的。大公殿下年紀尚小,哪懂什麼政治?這次叛亂,都是大公妃處置不當所致。」
肯雅塔:「唔,我看未必。先輩曾為打倒暴君拋頭顱灑熱血,到頭來只是為讓大公們吃喝玩樂的嗎?——不如乾脆把公國直接併入聯邦,和各大區一例管理,省得這些傢伙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桑巴爾冷笑:「您這樣厭惡大公國,怕不是看上了玫瑰之心的港口?」
肯雅塔臉一紅,反唇相譏:「那您這樣喜歡它,怕不是還指望著大公國的妓.女們吧?」
肯雅塔不愛讀書,言語粗鄙,說話向來不入文官們的眼。
眾人聞言,都嗤嗤地笑起來。
有人大聲說:「元帥閣下,還有女士在場呢。」
肯雅塔氣得臉色通紅,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陳豈咳嗽了一聲:「諸位,我看公國還是保留得好。一來,大公年幼無知,無知者無罪。二來,公國存世也這麼久了,其民久習其化,與咱們的風俗不同。三來,公國是供給廷巴克圖前線的重要港口,也是屏障奧托的一層關隘,最要緊的是維持穩定……」
「是啊!廷巴克圖——廷巴克圖的供給線上,怎麼能橫插出來個半獨立的自治政權?」
肯雅塔總算摸到了關竅,反駁道:
「閣下說維持穩定要緊,下官也這麼以為。但現在的公國今天鬧獨立,明天舉反旗,後天無量子獸流民又攻占大公邸——這穩定嗎?裴提督,行野,你是廷巴克圖的主事人,你也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