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平靜道:「她短時間內父母雙亡,自己身體那麼不好,想不開開槍自盡,也很正常。她又一貫一副憂鬱的樣子。我們把她送去廷巴克圖,和她父親葬在一起。」
裴行野:「!?」
佐藤雲開槍自盡——可不是這樣的。子彈來自他的配槍,他的指紋留在扳機上,彈道分析也顯然不是自殺,安達一查就能查出來。
為了他而死,她很開心,就像……他姐姐一樣。
裴行野:「她不是自殺,是我開的槍。我……」
安達啪地拍桌:「你傻嗎!你開了槍,顯然是因為在佐藤小姐的心目中,由你開槍射殺她,比她自殺更能傷害你——你最吃這一套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要是我要報復你,我也這麼幹!」
「她恨你恨到願意用生命施加報復,這是她審慎思考後的決定,和你有什麼關係?你被人家打心理戰玩得團團轉!」
裴行野愕然:「……她為什麼要恨我?」
安達猛地回頭:「這還用問嗎?真誠而執著地追求一個單一的、遙不可及的目標,孤獨、無人理解、希望寥寥,身體又不足以支撐——越真誠就越痛苦,越執著就越絕望——」
他深吸口氣,語氣稍緩:
「我之前只覺得,如果你真的和她結婚,遲早有一天她會恨你恨到想殺了你。所以我說不要愛屋及烏地結婚——沒想到即使不結婚,她還是會恨你——是我的錯,之前我看她那麼聽你忽悠,我以為她腦子不好使,沒想到她這麼聰明!」
「……」
安達說的每個詞都令他震驚,他好像從未了解過佐藤雲。
明明安達甚至沒和佐藤雲說過幾句話,明明他才是自稱離世人太遠的那一個,明明……
「行野。」
安達忽然轉過身,神情很嚴厲:「什麼是死亡?」
提問的口氣,職業病——裴行野被從湍急的記憶激流中拽出。
安達垂直看向地面,輕聲說:
「親人的死亡,就像一直棲息在臂彎上的海鷗……忽有一日大風颳過,飛回天空。留在碼頭上的人,不該望著青色的天依依不捨,我們都只是歇腳而已,等待著我們的那陣風。」
「安達先生,那……我的風是不是快來了?」
安達淡淡道:「死亡是一場偉大越獄,能服刑期滿者有幾人?我不知道。」
敲門聲響起。
裴行野立刻噤聲。安達回過頭:「哪位?」
桑谷駐留司令官衛澄的聲線無波:「下官衛澄——安達閣下,您約方提督今天下午見一面,她已經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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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
方彧懶洋洋抬手敬禮,帶著那種漫不經心又令人安定的神色。
安達在窗前轉身:「你都聽說了?」
「只有您告訴我的那部分,裴提督因為佐藤准將傷心得要辭職什麼的,」方彧說,「其他的,下官消息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