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我一度很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話聽起來怪傷心的,方彧有些難過:「閣下——」
「——你還沒答應我不辭職,我死不瞑目。」
「……」
「哦。」她冷漠道。
「你還辭職嗎?」
「要辭。」
安達沉下臉,看起來又要和她正確地吵架了——
遽然,他打了個寒戰,猛地咬住自己的左手,咬得指節發白,鮮血直流。
方彧嚇了一跳,忙按住他的手:「閣下!」
「幹什麼,要我咬你不成!」安達甩手怒道,甩得沒什麼力氣。
「你咬我也不是不可以。」
「咬你……有什麼用!我自己身上疼一點,頭疼得會好一點……你把你的本事留到產房吧!」
她才不會自己懷孕……「不會的,我去培養缸里撈。」
「我看過一篇論文,培養缸里培育的孩子,胎兒期沒有和母親身體接觸,長大容易……感情淡漠。」
她的孩子,要是感情豐富就該懷疑撈沒撈錯了……「您是母體自然出生的?」
「尊駕覺得,問這個合適嗎?」
是您先提產房的——「當我沒說。」
「……我是。是我父親,逼迫我母親。」
方彧眨了眨眼:「我天,原來這是感情豐富版本的,您這要是缸里撈的,得是什麼樣子……」
一陣急劇疼痛過去,安達合上眼,不說話了。
金髮被冷汗沾濕,像雨打後的陽光,沉甸甸棲在額角。
半晌,安達啞著嗓子:「你不要就這麼走了,我很需要你。」
方彧:「!」
她從沒見過安達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也從不知道安達竟能用這種語氣說話——
七分委屈二分幽怨,還有一分纏纏綿綿。不愧不是從缸里撈的啊。
安達垂著眼睫,冰藍色的眸子往左側略偏,咽了一口吐沫。
「葉仲死了,吳洄可以趁機整頓諸邦,遠星的局勢對我們……恐怕不會很有利。」
「我自己……大概也快死了。」
方彧:「真的嗎?」
安達皺眉瞟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眼,說兩句喘一會兒:
「當然是真的。他們說,如果再發病,我必死無疑……誰知道還有多長時間,不過三五年之間。這幾天,我在想怎麼……料理後事,至少……不給別人留一個亂攤子。」
明知安達在表演茶藝,但她也清楚,他只是換了一種語氣說實話。
他的睫毛是淺淺的金色,很長,落在冰一樣的虹膜上,甚至有淡淡的倒影——令她想起故鄉冬日陽光下的冰掛,是美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