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苦笑一聲,毫無隱瞞,把桌面上的相框舉起來:
「這是弗里曼上校送我的離別禮物,他說我遲早有一天會用到的……當時我還不相信,可見人都總是犯蠢。」
巴迪嘴角一抽:「裡面……有攝像頭?」
「就在洛林的眼睛後面——看,這是錄下的視頻。」
她友好地把視頻分享給副官,巴迪卻像瀕死的魚一樣呼吸急促,放聲大哭起來。
方彧倒嚇了一跳:「哭什麼!……不要緊,這個鏡頭扭曲得厲害,你真人沒有那麼青面獠牙的啊。」
「嗝!」巴迪哭得更響亮了。
方彧:「……」
「提、提督……我是不是完蛋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雖然該死,但不想死……」
方彧坐在行李箱上,垂眸默默看著地面,聽著巴迪的哭訴。
半晌,她輕聲說:「你做下這種事,可能會有兩個結果。」
「一,我離開廷巴克圖後,洛林他們繼續追查泄密者,查到你頭上……那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們為了泄憤和殺雞儆猴,殺死你。」
巴迪神經質地打了個哆嗦。
「二,廷巴克圖對你太危險了。你拋棄身份,逃離廷巴克圖。安達嵐川用你做了這種髒事後,大概率製造一起事故,把你殺掉,斬草除根。」
巴迪一跤摔倒,哆嗦著趴在地上:「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就這麼完蛋了,早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
方彧的目光落定在副官扭曲的臉上。
不錯,他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是個剛出校門的學生,對於社會缺乏理解,對政治更一無所知。
有人會認為,麻木無知是一種可恥的墮落。但銀河系裡永遠會有許多人忙忙碌碌地來來去去,不知道為什麼忙碌。就像切割精準的六邊形蜂巢,築巢的蜂不能理解它足下的形狀。
方彧蹲在行李箱上,像一隻貓,嘆了口氣:「不過,現在還有一條生路。」
巴迪猛地抬頭:「提、提督,救救我!」
「——假死逃走,到遠星去。」
方彧從褲兜里翻出一本證件:
「這是斬月邦的公民身份證明。你不是會說帝國通用語嗎?我明天出發去桑谷,你就跟我一起啟程。中途我會宣布你死了,你趁機……到那裡去吧。」
巴迪脫口而出:「遠星……那鬼地方……我、我怎麼生活?我爸媽怎麼辦?」
方彧好脾氣地回答:「副官先生,人生的確很困難,每一步都要付出代價。這種問題恕我不能幫你解決了。」
巴迪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方彧在做什麼。
他不可思議地坐起來:「閣下為什麼……明明是我……」
為什麼?
為什麼不殺了他?為什麼要放跑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