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不是的!”
同樣的話出自兩張不同的嘴。那人笑意更深,裝模作樣地對周子歉點頭,“也是,我覺得她面熟,但是以前沒見過你。那代表帶她去我酒吧的人一定不是你。”
祁善深呼吸,默默轉身,她決定不在無聊的人身上làng費時間。
“急什麼?”有人在身後叫住她,“你還沒說是什麼時候……”
他跟上去兩步,聲音忽然停頓,周子歉的手按在他肩頭,制止了他。
“怎麼?”那人揚眉看著周子歉,周子歉比他高一個頭,但在他眼裡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沒什麼,何必為難女孩子?”周子歉的語氣里已沒了剛才的尊敬之意。
“哎喲,別人都說你們家周總最會憐香惜玉,沒想到連侄子都學到了他幾分。”那人笑著,扭頭看著自己的肩膀,那上面還擱著周子歉的手。
周子歉怕他繼續跟上去糾纏祁善,像是不懂對方眼神里的示意,並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只說道:“隆總,你先上車吧。”
“我要是不上呢?”那人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意里已有挑釁。
祁善已快要走到自家門口,她不想周子歉與對方起衝突,本想勸他算了,一回頭,正瞧見那人甩了甩肩膀,兩人已有了火氣。
“子歉,別……”祁善的呼聲還來不及道出後半句,只見那兩人相互推搡了一下,周子歉下手重了些,那人趔趄了一步,正有還手之意,腳後跟被路基絆了一下,冷不丁往後仰倒,後腦勺不偏不倚地磕在了磚砌的花圃稜角上。
“你們要gān什麼?”周啟秀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周子歉想要去拉對方的手還懸在半空,聽到這個聲音,像被驚醒一般頹然垂下。那人艱難地爬了起來,嘴上罵罵咧咧的,他看了一眼剛捂過後腦勺的手,掌心鮮紅一片。
周啟秀親自開車送那人去了醫院。他走後,祁善和周子歉還直愣愣地在“事發現場”站了好一會,兩人臉上都是一陣青一陣白。
“闖禍了”——這是盤旋在兩人腦子裡的同一個念頭。
祁善揪著背包的肩帶,喃喃自責道:“都怪我!”
“難道不是他活該?”周子歉悶聲道。兩人視線相對,祁善分明從他垂下的眼帘里看出了與自己一樣的不安。
事後祁善才知道,那人叫隆洶,當下是幾家酒吧的老闆。他和周啟秀並無生意上的直接往來,卻是周啟秀一個重要朋友的妻弟。那天他到周家,也是代他姐夫來傳個話,不料竟惹出了事端。
隆洶後腦勺的傷口fèng了十幾針,為防腦震dàng,住院觀察了兩天。其實他傷得最重的不是腦袋,是臉面。
次日一早,得知這件事的沈曉星夫婦帶著祁善親自登門與周啟秀商量此事。無論如何,糾紛因祁善而起,他們聽說過隆洶姐夫和周啟秀的關聯,擔憂這件事會給周啟秀的事業帶來不良的影響。
周啟秀臉上有隱隱愁雲,卻堅稱這件事祁善沒有任何過錯,讓他們不必為此介懷。
他說:“老秦昨晚上也去了醫院,了解事qíng的經過後,當場把隆洶那小子訓了一頓。他還能不知道他妻弟的為人?胡鬧慣了,闖禍也不止這一次。老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這件事jiāo給我來處理,你們不用管。隆洶那小子也是玩笑開過了頭,實打實的壞心是沒有的,否則我也饒不了他。”
周啟秀說著,用安撫的語氣對祁善說道:“小善,昨天沒嚇到吧?他是我引來的人,叔叔向你賠不是。”
祁善滿面通紅地擺手,末了不忘扯了扯媽媽的衣袖。沈曉星會意,對周啟秀說道:“我們今天過來,還有一層意思:子歉是好心維護小善,我們怎麼都該說聲謝謝。他們還是孩子,哪能想到那麼多後果?你不要太過責備他。”
周啟秀點了點頭,又嘆了一聲。
祁善得了阿秀叔叔的表態,心中略寬慰了一些,坐了一會,便和媽媽一起先回了家。祁定在周啟秀的力邀下留下來陪他品嘗新得的普洱茶。
子歉閉門在房間裡,昨晚上他根本沒辦法入睡。隆洶受傷後,周啟秀忙於善後,無暇顧及子歉,只讓他獨自冷靜思考,遇事時是否可以尋求更好的方式來解決問題。jiāo代這些話時,周啟秀依然是和顏悅色的,他本質上是個溫和的人,鮮少有尖銳的qíng緒表達,尤其在子歉面前,他有太多難以言說的負疚。然而這份優容卻讓子歉倍加煎熬。他本來認為自己沒有錯,姓隆的太不是個東西,把他收拾一頓也不過分,但一想到這件事可能給周啟秀帶來的麻煩,子歉開始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深深後悔。二叔信任他,並不在他面前有任何的避諱,所以子歉是知道隆洶的身份的,背後的利害關係也隱約知qíng。他怎麼會糊塗到動了手?
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子,子歉下定決心去找二叔,他寧願二叔狠狠地罵他一頓,如果有必要,哪怕他再不齒隆洶的為人,他也肯硬著頭皮到醫院去道個歉。事qíng是他惹出來的,不給二叔留下後患才好。
周啟秀和祁定在茶室里閒談。周啟秀慢條斯理地將新沏好的茶送至祁定面前。
“你是行家,試試這回的茶葉如何?”
祁定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到眼前端詳剩餘的茶湯,“淡雅綿滑,帶了股淡淡的藥香,湯色也特別,我怎麼看著透出了點紫色。我早年在陸羽《茶經》里看過:‘茶者,紫為上’,今天才親眼見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