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新年聯歡會我報了個節目。”我打破尷尬說,不讓氣氛變僵。
“啥節目?”他從剛才的尷尬中恢復,帶著興致問我。
“保密,現在告訴你還有什麼意思?”
“得瑟,還保密,保得住啊?我問文書要個節目單都知道了。”他好笑地看著我。
媽的,他腦子轉得也太快了。
“你能先不看節目單嗎?”我很鬱悶。
他看著我鬱悶的臉哈哈大笑:“你個機靈鬼也有吃癟的時候。”
他這晚上心qíng特別好,我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他這麼高興。
“排長,謝謝你的護膝,還有腳套。”我說,我就是想來謝他的。
“好使不?還有這個,拿去。”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凍瘡膏拋給我。昨天站崗,我手上的凍瘡被他發現了。
他一直惦記著我。我心裡熱乎乎的。
我打開凍瘡膏往手上抹,他看我粗粗潦糙地抹了一下,叫我過去:“你那抹管什麼用?跟貓舔臉似的,過來。”
我過去,他叫我坐在他身邊,把我的手拉過去看,我抽了回去,那凍瘡長得很埋汰。他固執地拉過去不讓我動。
他沉默地翻著我的手看了一會兒,接過我手裡的那盒凍瘡膏給我抹,抹得很仔細,小心。
“要新年了,給家裡寫信沒?”他邊抹邊問我。
“寫了,還沒寄呢。”每個星期文書會來收一次信,還沒到時候。
“都寫啥了?不許哭鼻子啊。”
“哭什麼鼻子啊?又不是娘們。”我不屑一顧。
“別chuī,到過年的時候,看你們哭不哭。”楊東輝擠兌我。
我想起了去年新兵連那個新年,那是哭聲一片。想家,太想家了。
“哭啥啊,過年我也不哭。我給家信里都寫了,在這兒吃得好,睡得好,還有排長對我好,有什麼好哭。”
“排長讓你站崗站得滿手凍瘡,還好。”他說。
我說:“要是這點苦都吃不了,我就不配做你的兵。”
他沒說話,抬起頭看看我,我想我這個回答一定讓他挺感動吧,呵呵。
“今晚上,還是2—4?”過了一會兒,他低聲問我。
我點頭。
“吃得消嗎?”他低沉的聲音流露出關切和疼惜,簡單的一句話,讓我心裡都是暖流。
“火力壯,放心吧。”我挺了挺胸膛,有他的關心就足夠了。
他看著我,用力拍了拍我,什麼也沒說。但他想表達的我都懂。他不能給我特殊照顧,他心疼和內疚,也感動我的理解,而我不要讓他內疚,因為我也決不會要這種破壞原則的特殊。這些都不需要說出來,我倆之間已經不需要多餘的語言,這就是默契。
樓下晚點名了,楊東輝和我一起下樓。走到一半他發現沒帶哨子,我說我去拿。
他先下去集合隊伍了,我返回他的宿舍,四處找了一圈沒找到,最後在他被子下看到半截繩子,我一拽,哨子拽出來的同時,另一個東西也從被子下面拽了出來,掉在chuáng下。
我低頭一看,是一個已經撕開的信封。信封掉在地上,露出半截信紙,和一張照片的反面。
我撿起了那個信封。
我的動作很慢,仿佛預感到什麼。
信封上的字,娟秀,優美,地址是楊東輝的老家。
之前與他在一起的溫暖和甜蜜,都在這一刻化為無形。
我慢慢抽出那張照片,將它反了過來。
照片上,一個漂亮、清秀的女孩,在羞澀地微笑。
第26章
我站在哨位上,有個首長走過去,我忘記了敬禮,帶班員從崗亭里出來吼我:“gān什麼呢?!發什麼呆!”
白洋說我這兩天心不在焉,跟我說話我也像沒聽見,魂丟了一樣。他問我咋了,我說沒咋,他說不對,老高,你鐵定沒說實話,是不是家裡對象來信了,把你給蹬了?
我說我沒對象。他說騙誰啊?就你這人模狗樣!
我沒再理他。
服務社後面的小樹林裡,我蹲在那兒,腳邊是一地的菸頭。
我抽菸,腦子裡是那個女孩的照片,和她的那封信。
看別人的信是不尊重的,然而我還是看了。照片上的女孩叫徐靜,是楊東輝的高中同學。信里寫了她的生活qíng況,很含蓄,沒有什麼露骨的話,但字裡行間都是一個女孩的愛慕和qíng意。從她的信中可以知道,她給楊東輝寫信已經很多次了,楊東輝也在給她回信,我猜想,從他們畢業楊東輝當兵開始,這樣的通信就沒有斷過。
青梅竹馬,說的就是這種吧。
我抽著煙,煙很劣質,嗆喉嚨,抽兩口就嗆得我咳嗽。
我在想楊東輝收到信時是不是很興奮,他看信時是什麼樣的,迫不及待的,等不及的,反覆看好多遍,還是收在枕頭下面,連睡覺都要拿出來看一看。
怪不得那晚上qíng緒那麼高,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冷笑了一聲,茫然地聽著這冷笑在空氣里的迴響,第一次知道回音也是這麼苦澀。
她是楊東輝的女朋友嗎?還是還沒確定戀愛關係,還在曖昧階段。這麼漂亮的女孩,就算現在不是,恐怕很快就是了。
不管是不是,都和我無關。沒有她,他也不是我的,本來就不屬於我。可是她讓我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煙和冰冷的空氣一起嗆進我的肺里,拔涼拔涼。手上的凍瘡gān裂得疼,凍得像粗蘿蔔的手很麻木,幾乎夾不住煙。
這個冬天太過漫長。
我抬頭,看著烏漆抹黑的天,一線光明也沒有。
我自嘲。早知道這種結果,早就知道他喜歡的是女的,從來就沒有什麼可能,我在這他媽難受個什麼勁?這就是對我心存幻想的諷刺,讓現實狠狠甩了我一大巴掌。
現在,我知道他畫地圖時腦子裡想的是誰了。
我苦笑。在無數個我這樣想著他的夜晚,他是不是也在這樣想著那個女孩?
cao課上,楊東輝喊了我兩遍,我沒動靜。旁邊的人捅了我一下,我才聽到楊東輝在大聲喊我。
“到!”我喊。
“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