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
我無法形容這一刻我的感受,在他們沉浸在排長是如何牛bī、如何出了口鳥氣為警衛連掙臉的時候,我只想知道,他會怎麼樣?!我緊緊揪住他們問“排長人呢?被帶哪去了?!”
戰友們都不吭聲了,我:“你們他媽給我說話!”
他們擔心地告訴我,排長被保衛處帶走了,不知道會落個什麼樣的處分。當我趕到保衛處,才知道保衛處已經通知連里把人領回,現在事qíng鬧大了,已經通報上去,等候上頭調查處理。
急火攻心地沖回連隊,我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結果:楊東輝已經被關進禁閉室實行一級看管,連長親自下的命令。在調查處理結果出來之前,不許任何人探視。
那幾天我像被架在火上烤,手足無措心急如焚。
楊東輝被關在樓上的禁閉室,樓下樓梯入口布了哨兵,根本上不去。樓梯口旁邊就是連部值班室,連長請指導員親自坐陣看著,知道楊東輝帶的兵多,人緣好,防止連里的人上去看他,qíng緒一激動,再鬧出什麼亂子。
我跑到連長辦公室,裡面已經站了一屋子人,兩個排長九個班長,全在,還有好幾個老士官。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打了一封聯名報告,每個都簽了名,報告是向上頭求qíng的。楊東輝和那兩個軍校畢業分來的學生排長不一樣,他是摸爬滾打從一個普通兵一步步gān上這個排長的,一身硬本領,威信又高,連里現在的班長、士官一大半都是他帶出來的兵,對公是上下級,私下是鐵哥們,那都是鐵上釘釘的jiāoqíng,現在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嗎?那兩個學生排長剛來的時候鎮不住手底下的兵,也是楊東輝處處幫他們,所以現在他們三個排長關係也是最鐵的,我衝進去的時候,那倆排長正在據理力爭。連長叫這些班排長們全都回去,看好自己的兵,一個都不許再出岔子。我衝過去喊了聲“連長!”他指著我說:“不用你張嘴!老實待著就行了!”
出了這事,我以為以連長的bào脾氣會大發雷霆,沒想到,連長連一句都沒罵,戴上帽子就去了機關。
後來指導員告訴我們,連長這個從來不求人的人,為了楊東輝這事,上下跑了個遍。他說連長私下裡狠狠地說,楊東輝揍得好,那個混帳玩意兒就該揍,還揍得輕了!可是畢竟這是在軍區機關,首長們的眼皮子底下,連長也沒辦法,把楊東輝關起來也是迫不得已,其實心裡比誰都急。
我焦急地四處打探消息,但是結果很不利。這是年底的關鍵時期,涉及到單位評先和考核,聽說上頭知道這事後很惱火,在這個敏感時期出事是頭頭腦腦們最忌諱的事,因此很可能要嚴肅處理,連長几次三番說qíng都不管用。至於那個一毛三,確實是有關係,據說是某個處長的親戚。
我天天往家打電話,四處找關係,無論如何也要能說得上話。可是家裡問過後告訴我關係是武裝部的,跟管徵兵的熟,對這不歸徵兵管的事他們也沒辦法。我轉頭就去找了白洋,我記得他說過在大軍區有說話好使的關係,白洋也很幫忙,忙活著打了一圈電話,可帶回來的消息讓我失望:那個大軍區的領導年前跟著檢查組下基層檢查了,要等他回來再去托上關係,至少得是大半個月以後的事。
牆根下面,我的腳邊是一地的菸頭,白洋從我手裡一把把煙搶走:“別抽了!”
“拿來!”我兇狠地把煙奪回來,擦上火塞進嘴裡,白洋指著滿地菸頭沖我嚷:“你這一包一包地抽,你想抽死啊?!”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沒用,這麼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他為了我不知要面臨什麼嚴厲的處分,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這個時候,我恨自己沒有那些關係,背景,這些我一直不屑的東西,如果我也是什麼處長的親戚,我也有個後台硬的當官的可以找,我就不用在這裡像熱鍋上的螞蟻,無濟於事地gān抽菸。為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兵,無力改變任何結果,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兵,是這麼無奈!
我懇求連長讓我見見楊東輝,在門口看一眼也好。連長警告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添什麼亂,我不是幫楊東輝,我是害他,我說連長,我啥也不gān,我不說話總行了吧?我真就只想看排長一眼,看一眼就走,連長說你看有什麼用?看能把他的處分看沒了?看了還是添堵,不如不看!
連長也心煩,他可能已經知道結果了,他是個護犢子的人,卻護不住他最喜愛的兵。
調查處理意見下來了,當我聽到處理結果的時候,我驚呆了。
一毛三酒駕撞杆,毆打哨兵,只得了個警告處分,而楊東輝不僅被記過處分,取消當年個人先進,還因為下頭郊縣一個偏遠軍資倉庫暫缺保管員,被調去頂替看倉庫!看守歸期待定,處分年後通報!
我們全連都懵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本以為最壞的是他背上一個進檔案的處分,沒想到現在不僅要背上一個要跟著他一輩子的處分,竟然還把他打發到那麼一個荒僻的地方去看倉庫!讓一個軍事拔尖、比武奪魁的帶兵排長去守倉庫!……
楊東輝背著行李被帶上車的時候,我發瘋似地拍著車窗,摔開把我往回架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喊“排長!排長!!……”楊東輝探出頭來瞪著我,厲聲呵斥:“回去!我沒事,你別衝動,老實去新單位報到,不然我饒不了你!”
這是他走前留給我的唯一一句話。車開走了,我抱著頭蹲在地上,攥緊的拳頭一下一下夯在地上,白洋過來拉起我血ròu模糊的拳頭,我把他搡開,他摔倒在地上,其他人站在後面默默看著我,我瞪著地面,淚眼滂沱,心碎如絞。
我爬起來就向連長辦公室衝去,白洋在後面大喊:“老高!……”
“你胡鬧!”連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梗著脖子說:“連長,我請求把我也調去倉庫,那裡缺人,我可以頂上!”
連長因為楊東輝的處分結果正在氣頭上,他bào怒,“高雲偉,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xing?你去省軍區的調令馬上就到!”
“我去不了,請連里換人吧!”我瞪紅著眼睛。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連長火冒三丈:“你說不去就不去了?你把調令當放屁是不是?告訴你,你去當這個勤務兵,是省軍區副政委親口點名要的你!換人?你說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