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對視,他目光深沉卻又克制。
短暫的一秒,便移開了。
許沁也很快被領導叫走。走進樓梯間前,她回頭望了一眼,宋焰在跟醫院負責人還有民警談正事,這回,甚至沒工夫再看她。
許沁轉身走了。下樓梯時才發現自己腳還是軟的,背後一身冷汗,而手心,早已被指甲摳出深深的印痕。
領導對許沁沒表揚,但也沒批評,只叫在場的人保密。畢竟醫生對醫鬧說了“去死”,這話若傳出去被有心者揪住大做文章,可就百口莫辯了。
同事們都答應保守秘密,私下還感謝許沁替他們出了口惡氣。大家更詫異的是,她一貫不和人來往,卻沒想這次會幫同事出頭。
大家紛紛找她換聯繫方式,還說以後同事聚會叫上她。
許沁平淡應對著,然後以工作為由抽身離開。
去急診樓時,看見消防車還停在院子裡,圍觀的人都散了,幾個消防員在收氣墊。
沒看見宋焰。
片刻前還人聲鼎沸的院子,此刻冷風蕭索。
許沁回到急診室,不知為何,整個人有些低迷,人也覺得有些累。平時工作不覺得,剛在天台上那番對峙真叫她消耗。
又或許,是有別的原因。可她也無心深究了。
一直工作到夜裡十二點下班,許沁打車回家,靠在后座上發呆。
車停在五芳街路口。五芳街是步行街,有路障。
許沁下了車,望一眼那黑夜中商鋪緊閉的空無一人的街道,輕輕嘆了口氣。可一轉眼,看見舅舅舅媽站在路邊。
她愣了愣,走過去:“舅舅?舅媽?”
“沁沁下班啦?”舅媽微笑。
“你們怎麼在這兒?”許沁些許納悶。
“巷子黑,你一個人走不放心。”舅媽說,“焰焰在隊裡,就我跟你舅來接你了。”
許沁心裡頓時一團溫暖,跟著他們一道往家走。
舅舅牽著舅媽的手走在一旁,時不時說幾句話,討論著晚上看的電視劇,許沁默默聽著,回頭看一眼剛走過的路。
路兩旁,鋪門緊閉,上頭畫著奇形怪狀的塗鴉,夜裡有些詭異。而古老的街道上空dàngdàng的,光線晦暗而幽深。
如若一人走,著實嚇人。
“轉彎了,這孩子看什麼呢?”舅媽說,手伸過來牽住許沁的手,許沁頓感手上一片溫暖粗糲,“哎喲,這孩子衣服穿少了,手冰涼的。”
舅媽把她的手揣進兜里,牽著她走過夜裡狹窄而幽暗的小巷。
路的終點,四合院裡燈光溫暖。
許沁坐在餐桌邊吃著碗裡的糯米小湯圓。
舅舅舅媽陪著她一起吃宵夜,舅媽說:“沁沁多吃一點啊,不要怕胖。你太瘦了,工作累,要多吃才會身體好,知道嗎?”
許沁點頭。
舅媽又嘆了口氣:“焰焰也是,他那工作就沒個規律時間,顛來倒去的。他也瘦。”
許沁聽言,沉默地舔了一下嘴唇,唇上沾著的糖汁在這一刻竟有些失了味道。
她想著童銘從樓上墜落的一瞬,宋焰被繩子拖出去的一瞬。
即使是到了此刻回想,一顆心也猛地揪扯了一下,
“嗯。”她放下勺子,說,“我是覺得,他這份工作,太危險了。”
第50章
四合院,主屋裡亮著燈光。
許沁說完那句話了,舅媽還附和一聲:“是啊,他那工作是危險。”
舅舅卻從她臉色里察出異樣,問:“今天遇上什麼事了?”
“看見宋焰了。醫院有人要跳樓,他去救人,差點兒從樓上摔下去,”許沁說,“21樓。”
舅舅舅媽同時吃了一驚:“後來呢?”
“沒事。”
“其他人呢?還有那跳樓的?”
“都沒事。”
“那就好。”兩口子鬆了口氣。
“我當時覺得挺害怕的。”許沁垂下眼,輕輕攪了一下碗裡的小湯圓,那小糰子泡久了,邊緣毛茸茸的模糊了形狀,“要是他掉下去……”
一片沉默。
“別怕啊,”舅媽摸摸她的手,“他這孩子挺有分寸,會保護自己,也會保護他手下的人。”約莫是猜到什麼,又道,“其實我跟你舅舅也說過調個崗位,但他呢放不下手裡的兵。他們隊是這片綜合素質最高最有紀律的,一起重大傷亡都沒出過,全靠他訓練有方。”
這話對許沁沒有半點安慰作用,可她也無話可說,隔了半晌,問:“他當初為什麼選這個職業?”
夫婦倆對視一眼,舅舅道:“那小子從小不愛學習你也知道,又不服管教,就送去當兵了。後來……家裡沒什麼別的路子,就做了消防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