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瑾重重嘆氣,低下頭去拿手撐住額頭。
付聞櫻冷冷道:“沁沁,媽媽做過的事,不會不認。但你也好好想想,你覺得我讓你失望,可你作為女兒,是不是也讓我失望了!”
“虛偽。”許沁突然說。
“你說我什麼?”
“虛偽。我讓你失望?不過就是我愛上了他。你說他配不上我,你有什麼資格?做出那種事來,你有什麼資格?以高貴自居,卻把一個人的生命看做螞蟻,暗地下毒手,你有什麼資格說配不上?配不上的是你。你連說自己是一個‘好人’都配不上!”
付聞櫻鐵色鐵青,起身:“你再敢說一句,我——”
“你弄死我啊!”許沁眼睛通紅,“我再也不聽話了,你弄死我啊!”
付聞櫻霎時怔住,竟不知一貫不知反抗的孩子也會如此。
許沁劇烈喘著氣,一字一句道:“他當初受的一切,丟掉的半條命,我不追究,以後,我跟你們再沒半點關係。我警告你,不要再去傷害他。是,在你眼裡,我什麼都沒有,但我會為他去死。”
她說完,轉身便走,一抬眼卻看見牆上掛著全家福,相片裡,孟懷瑾和付聞櫻坐在長椅上,她和孟宴臣站在兩旁。
一家人看上去很幸福。
她望著那張照片,淚水再度如開閘般流淌,她突然間弓下腰去,嗚嗚大哭起來。那瘦弱的身子自上而下都在顫。
孟懷瑾見她停下,起身:“沁沁啊——”
可下一秒,許沁撲上去,抓住那副相框,用力將它扯下來砸在地上。哐當一聲巨響,木框斷裂,玻璃粉碎。
她哭得渾身抽搐,迅速奔出門去。
家裡驟然一片死寂。
孟懷瑾捂住眼睛,頹然坐下去。
付聞櫻立在原地,抿緊嘴唇,胸膛劇烈起伏,她用力克制住,正yù坐下緩一緩,卻猛地一驚,渾身發涼——
孟宴臣站在客廳那頭的台階上,臉色慘白。
第59章
深夜,孟家大宅。
孟宴臣站在客廳的台階上,望著許沁消失的方向,表qíng死枯。
付聞櫻周身顫了一下,穩定住qíng緒:“宴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孟懷瑾聽言,愕然抬起頭。
孟宴臣看向自己的父母,不說話。他安靜得令他們心慌。
付聞櫻朝他走去:“宴臣,你聽媽媽講——”
“偽君子。”孟宴臣說。
付聞櫻臉頰抽搐一下,頃刻間便恢復冷靜:“你對父母說什麼?你的教養呢?!”
她以為孟宴臣也會反駁,宣洩,發怒,和她爭吵一番。
但沒有。
客廳里安安靜靜的,
孟宴臣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像看著自己一生的信仰與準則在那一刻無聲崩塌。
教養?
他們把他教得多好啊,做個正人君子。他以為他們也是君子。
教養?
他的教養讓他從孩提時代便真心地尊敬他們,孝順他們。
也是他的教養,讓他始終不能跨過亂倫這道坎,不能靠近被他們視作親生女兒的人。讓他過得再痛苦,都不忍傷害他們,讓他們蒙羞。
到頭來,這些年所有的煎熬,不過是一場笑話。
而他呢,
他甚至連發泄的yù望都沒了,連爆發的yù望都沒了,終於到了這一天,枷鎖破裂,他卻永遠失去了那個可以讓他為之戰鬥為之守護的女孩了。
此刻,站在他從小生長的家裡。
他看著他們,極淺地笑了笑,那笑容慘澹得讓人心驚。
他轉身朝外走。
付聞櫻心底陡升一陣莫名的恐慌,仿佛有種不祥的預感:“你給我站住!”她吸一口氣,“媽媽在跟你說話呢!”
“我出去一趟。”孟宴臣很平靜,說。
“今天不許出去。孟宴臣,你——”
“媽媽,”他扭頭看她,“你看看我。”
他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她:“媽媽,你看看我的臉。這就是你的兒子。這些年,他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你一點也看不到嗎?”
付聞櫻驚怔望著他,眼淚在一瞬間漫上眼眶,發紅了,卻忍著。
“你看不到。”孟宴臣說,他走了。
付聞櫻落下半滴淚,站立半刻,要追上去:“宴臣——”
“行了!”孟懷瑾站起身,“別再bī他了!一定要把孩子都bī瘋了你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