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初挑了眉,低沉的聲音略帶笑意:「你在想什麼?我在外面坐著,不睡。」
「不睡?不睡怎麼成?」青紋大驚。
沈浩初卻吩咐她:「你去向沈逍傳個話,今晚我留在蘅園,若宅里有什麼要事,就到這裡回我,另外叫他把我案上的書送過來。」
話里皆是不容至喙之意,除了對個別人之外,他向來沒耐性解釋太多,這是他一慣作風。
現在,那個個別人正歪著頭在打量他。
「快把面吃了進去休息。天晚了,別走了困。」沈浩初敲敲桌子,喚她回神。
不知是不是秦婠錯覺,她似乎在他眼裡看到一種可以稱之為關愛的目光,就像小時候父親常會對她說的,多睡覺才長個兒——這人是把她當孩子了?
————
裡間的紗罩落下,外頭的燭光便一絲都漏不進來。紗縵放好,屋裡只有秋璃躡手躡腳的窸窣聲,很快的她將燭火熄去,屋裡徹底暗下。秦婠側身抱著大迎枕,卻將眼睛睜得老大,毫無睡意。
她心裡想著在沈浩初書房發現的東西。下毒之人非常謹慎,將藥量控制得極小,從上輩子的情況來看,這毒短期之內不會置人死地,只會通過日積月累慢慢侵蝕身體。事實上到了婚後第三年,沈浩初的身體就已大不如前,不止如此,他的性情也越發乖戾,耽於酒色不知節制,外人只當他縱情玩樂身體虛耗虧損,並沒疑心他遭人毒害,如果不是他被刺死之後由仵作驗屍,這件事也難以被發現
能夠暗中下藥達五年之久,此人必深藏侯府,會是誰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呢?
秦婠原盤算著撂手壁上觀,沈浩初死活她都撒手不理,不論是被刺死還是被毒死,終歸要死,死了她反倒自由,可如今想來,恐怕是撂不得手。
下毒之人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要挑在沈浩初成親之後,不知是否與她有關?毒殺者與刺殺者中間可有關係,她成替罪羔羊是有人蓄意而為?若是,那今生此人必然還會將手伸到她身上。那人又為何要下毒手呢?會不會加害於她?
謎團太多,秦婠沒有答案,但為了自己的安全與日後的生活,她覺得有必要先將下毒一事查個分明,只可惜當初卓北安在審她之時只透露些許口風,她僅知沈浩初被人下藥,卻不知下的到底是什麼藥,毒源之上難查,不過……
想在沈浩初的飯菜里動手腳,從採買食材,到廚房烹製,再到送進瓊海閣,都有可能,若是要想,這其間牽涉到的人恐怕遍及後宅各院各房,她初入沈府,腳都沒站穩,也沒證據指明有人下毒,如何來查,除非,她能拿到管家之權。
————
雜七雜八想了一宿,天將明時她才閉眼,還沒睡個囫圇,秋璃已掀帳來喚她。秦婠兩眼酸澀地睜開,眼皮沉得像壓了塊重鉛,因念著昨晚發生那樣的事,今晚老太太必要見後宅眾人,去晚了不好,她方掙扎著起來,半夢半醒地由著秋璃服侍自己梳洗更衣。
挑起珠簾,打著呵欠走到外間,秦婠便嗅到陣帶著淡淡酒味的甜香。外間的桌上已經擺好早飯,打了蛋花的羊乳甜醅,一碟蒸好的山藥糕,涼汁澆拌的八珍面,秦婠頗為驚訝:「這麼早?」
「侯爺走的時候交代了,今兒夫人可能要去老太太屋裡請安,等夫人請安回來,這早飯怕是晚了,所以命奉嫂早早做了送過來。」秋璃掩唇笑答。
秦婠這時才記起,昨晚上沈浩初留在蘅園,守在這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