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菊紋緞面褙子的女人上前半步,躬身道:「奴婢趙王氏,見過夫人。」
秦婠抬了抬眼皮,眼前這人容長臉,寬唇細目,此時低眉順眼,規規矩矩地的模樣,正是總管廚房的趙王氏。
「趙嫂子,三姑娘賞雪宴的菜單子是你擬的?」她問道。
「回夫人,是奴婢草擬的,本欲先呈給夫人過目,不料昨個兒三姑娘身邊的四喜到廚房來,把這單拿了去,說三姑娘的宴,她要自己過目。」約是料到秦婠今日會興師問罪,趙王氏早就想好藉口,不慌不忙答著。
秦婠呷口茶,擱下茶碗,道:「那菜單上的菜品我看過了,粗陋了些。三姑娘請的都是各府嬌客,這些千金小姐哪些好的沒見過?那菜色拿來招待她們,恐怕不妥,沒得叫人笑我侯府寒酸。」
她說話間從袖裡取出菜單。
菜單上的菜品雞鴨魚肉皆備,放在普通人家是不錯,但擱在這賞雪宴上確實不妥。沈芳齡眼界高,結交的都是豪門貴勛家的姑娘,她又虛榮,安心想博個名聲,看了這菜品也難怪要發火。
昨天下午她告到老太太那裡,害得秦婠被請去豐桂堂。老太太倒沒責怪秦婠,只是提點了兩句,但到底秦婠年輕欠穩妥的印象是留下了,這事在園裡傳來傳去,又變成「夫人行事欠妥,與小姑不和」等等的言論。正值她要學掌事、立威信之機,這樣的傳言可不好。
這趙王氏是邱清露的陪房,邱清露掌家之後才慢慢被扶上去的,行事倒低調穩重,與昨天庫房的劉嫂子可不同。
「夫人,菜色只是草擬,若是不妥可改,只不過……」趙王氏面露猶豫。
「不過什麼?但說無妨。」秦婠道。
「那奴婢就大膽說一句,這菜再改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若想置辦山珍海味,夫人給的五十兩銀子怕是不夠置辦。」趙王氏小心翼翼地解釋,看到秦婠面無異色,才又繼續,「雖說是給三姑娘,可做了這些菜也不能單給三姑娘,老太太、太太、奶奶,外院的老爺、公子,各房各園少不得都要送一份,這菜量上去,銀錢使得就大了。」
「縱是如此,按上次菊宴的菜單,也不過用了三十兩銀子,那次還是大宴,怎如今五十兩銀子便不夠了?」秦婠溫聲問話。
「夫人,此值入冬又是年節,菜價本就上漲,又逢近日降雪,外頭鮮肉蔬果已供不應求,咱們府因有專供菜肉的農戶,所以沒短了吃食,不過這價格也已經翻倍。」
「翻倍?誰告訴你的?」秦婠又問。
「負責後院採買常興嫂,這菜單是與她商量之後才擬下的。」趙嫂子老實回道。
「秋璃,讓常興嫂進來說話。」
趙嫂子話才落,就聽秦婠吩咐秋璃,原來她說話的這會子功夫,常興家女人已經被請到外頭等著,看樣子秦婠是有備而來,趙嫂子忍不住抬頭悄悄看了眼年輕的夫人,發現她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趙嫂子心裡冷不丁一顫,總覺得這事沒那麼容易揭過去。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們可別撞在這新夫人的火頭上去。
「我說姑娘,夫人到底什麼事尋我?等了這半天我腿都站顫了。」
人沒進來,抱怨的聲音就隔簾傳入,一道高瘦的人影隨之進來,秦婠展目而望,進來的是個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的女人,臉擦得死白,唇脂塗得紅,身上穿桃紅緞面的銀鼠皮襖子,頭上幾件金燦燦的簪釵,乍一看倒像是哪房的主子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