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就忙到入夜,沈浩初仍未歸來,秦婠已沐浴更衣,坐在沈浩初的書案後翻他案上放的書,蟬枝點了盞羊皮燈捧到案邊,細聲道:「夫人,您吩咐奴婢打聽的事,已有眉目了。」
「說吧。」秦婠放下書問道。
「前幾日二太太身邊的黃媽媽確實曾跑過兩趟當鋪,奉哥去問過了,黃媽媽當了三樣東西,都是死當。」蟬枝一邊說,一邊將黃媽媽所當之物報給秦婠聽。
一幅《春江花月圖》,一扇緙絲百子雙面屏並一隻前朝的青花浪紋玉壺春瓶。
秦婠蹙眉,這幾件東西她有些印象,原是椒汀軒與玉漱閣的擺件。沈府各處陳設皆為公中之物,都記錄在冊,半年前沈府二房出了起丫鬟偷盜的案子,那丫鬟被當場拿住亂棒打死,其家人怕攬罪上身也不敢聲張,對外只稱病死。官府對這類事情向來民不舉官不究,那丫鬟就這麼死了,事後清點失物時發現有幾件東西怎麼都找不著,其中有三件東西,正是黃媽媽典當的這三件。
這事發生在她嫁到沈府之前,她也是前段時間巡園時才聽到的秘辛,後來接管家事後特特將府內各院物品記錄翻出看過,這麼幾年下來,除了各處損毀的物件外,好幾件古董字畫擺件都不明不白地失蹤了。
是遺失還是有人蓄意而藏,便不得而知。
「這三件東西合起來,就算是死當也當不到八千兩銀子。」秦婠估算著這三件東西的價值,「最多兩千兩,還差六千兩呢?再加上岳家,頂多也就湊到五千兩,剩下的呢?」
岳家是商賈之家,小宋氏手裡捏著錢,卻沒有倚仗,她既然想靠宋氏,少不得拿出點誠意,除了將女兒給沈浩文做妾外,這裡邊恐怕也有錢財往來,宋氏從他們身上挖銀子使也不足為奇,但一下子要拿六千兩,小宋氏也不可能。
剩下的銀兩,宋氏又從哪裡來?
「夫人,你已經累了整天,夜裡就好好歇著,別再琢磨了。」秋璃心疼秦婠,自從管家開始,她就沒有一天自在過。
「我也不願想,可這一大家子……容不得我不想。」秦婠捧著臉用力搓了搓,朝蟬枝道,「罷了,不想了。蟬枝,你替我和奉哥說一聲,讓他再跑趟當鋪問問清楚。我要將那幾件東西都贖回來。」
「是。」蟬枝應聲而下。
秦婠歪在椅子上,心思還是亂的,索性又拿起沈浩初案上放的《奇冤錄》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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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初踏著月色而歸,身上猶帶寒夜涼意。屋裡攏的炭盆將案上供著的柑橘香氣催出,冬日寒冷被隔絕在屋外。
屋裡燭火正熾,靜謐非常,秦婠半個身上都伏在案上看那本《奇冤錄》,正看得津津有味,連手邊的南棗糖都忘記吃,頭髮散了滿背。
「有興趣?」
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在秦婠響起,她猛地坐直來,轉頭看到沈浩初嚼著淺笑的臉。
這人腳步貓似的輕,又讓丫鬟噤聲,秦婠壓根沒發現他進來。
「隨便看看。」她推開書,把盤裡啃了一半的南棗糖復又咬進嘴裡。
「你喜歡?」他指了指案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