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親眼見的?那年我爹帶我去看詩會了,北安叔叔獨領風騷,那叫一個厲害!」秦婠夸著,忽然發現身邊的沈浩初良久未語,立刻轉頭,「當然,那是因為他沒遇上我們侯爺,要是我們侯爺也去了,北安叔叔肯定不會贏得那麼容易。」
沈浩初以為她要拍馬屁,不料轉個彎卻只是安慰他,簡直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一時又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他十八歲的時候,她才十歲吧,他想像小一號的秦婠牽著秦少白的手被人群擋在外頭,她必是不安分的,肯定要掙開父親的手往人群裡頭鑽,直到鑽到最前面看得到他為止。那時的秦婠,應該有肉嘟嘟的臉頰,穿一身喜氣的紅衣,頭上梳兩個小髻,綁著紅絲帶,特別像年畫上的娃娃。
如果沒有這樣陰差陽錯的重生,他和她恐怕再有十輩子,也走不到一塊去。於她而言,他是風采綽絕的長輩;於他而言,她也只是故人之女。
如此而已,沒有交集,也不會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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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兩口茶,樓下銅鑼聲又起,詩會開始。主持者是名廬詩社的年輕學子,聲音洪亮,說著「以詩會友」之類的開場白。第一場賽詩為命題詩,限題限韻,要參與的才子均可上場。場上已擺著長案,案上是文房四寶,供賽詩的才子使用。時限為一支香,銅鑼再次敲響時,香被點燃,燃盡之時停筆。
「看,是我們家的浩文哥哥。」沈芳善坐在最靠外,忽然瞧見沈浩文拱手上台,不由嚷起。
幾雙目光都集中到了場上,秦婠嫌坐在桌前看得不真切,索性拉著三個姑娘坐到外推的美人靠上往下看去。
「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再出一個驚世之才呢?」秦婠意有所指地拉著沈芳華往某處呶呶唇。
沈芳華正納悶著,忽然瞧見秦婠所示之處站的人,頓時紅了臉。
人群之外的牆根下,段謙正穿一襲單薄卻素淨的月白襴衫靜靜站著,並未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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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謙不是獨自來的,他身邊還站著另一人。
「你怎不上場玩玩?」那人穿著竹青的廣袖長袍,長發高束,站在燈影里像一叢修竹,說話間唇邊勾著笑,手裡把玩著木指方,翻來覆去地快速變幻指方的形狀。
「這種出風頭的事,不適合我。」段謙答得簡單。
「那如果為了她呢?」那人手一抬,指向對面二樓的雅間正看著段謙的人。
段謙抬起頭,正看到蒙著薄紗美目盼兮的姑娘,一眼便認出:「沈四姑娘?」
「她們是誰?」那人又問道。
「鎮遠侯府的家眷。」段謙見沈芳華已羞得低了頭,心裡浮起絲漣漪。
沈浩文遞給他品評的詩作,他怎會看不出來是出自閨閣女子之手?而沈家的幾個姑娘,除了沈芳華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會寫出這樣的詩,他就知道,未曾點破罷了。
可人家是公侯小姐,他不過一介布衣,不敢痴心妄想。
「旁邊那個人是誰?」那人忽又問道,人已從燈下走出一些,露出面如冠玉的年輕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