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沈家第一位鎮遠侯沈毅,老太太的笑里多了絲甜蜜:「他待我很好,尊我寵我,把我當成小姑娘那樣,既慣著我,又事事教著我,就像浩初和你。」
秦婠頭一垂,有些赧意。
「嫁他的第二年,我就有了身孕。那是我和他的第一個孩子,我還記得大夫把消息告訴他時,這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喜得手都顫抖。那幾年時局動盪,各地皆有叛亂,宮闈朝野勾結爭鬥,而他雖已回京,手裡卻還握著大安朝的十萬兵馬,又深受軍中將士愛戴,先祖皇帝害怕養虎為患,疑他有了反心,便開始接二連三地試探他。」說至此,老太太的笑便淡了。
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歲月,永遠不明白血雨腥風、朝不保夕這些存於話本的詞裡,藏著多少刀光劍影和無奈。
「在我懷孕期間,皇帝以賜美作妾為由將眼線安插入府,日日要求上報沈府動靜,朝堂之上也數番敲打,那些日子我一邊懷孕,一邊擔驚受怕,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要萬劫不復,他也越來越沉默,每常抱著我也不說話,只撫著我腹中孩子,我知他在掙扎,掙扎著要不要交回兵權換一家平安。」老太太眼裡有了些濕痕,「後來,欽天監測出天有異相,預言有災星降世禍害大安,皇帝便下令在當年所出生的孩子裡尋找這個災星,若有發現舉家皆斬。我就在那年,生下了我和他都萬分期待的第一個孩子。我們曾想過,若是女兒,便叫柔平,若為男兒,便取名從山。我疼了一夜,他在房外守了一夜,第二日雞鳴之時生下了這個孩子……」
「老太太……」許嬤嬤已經泣不成聲,「奴婢替您說吧。」
老太太搖了搖頭:「我自己說吧。那個孩子……三手六指,唇齶外翻……把當時在場的人都嚇壞了……」
秦婠聽得心驚膽顫:「這是……是皇家的計謀?」她知道有畸兒存世後便打聽過,世上有些藥物或者秘物,長期接觸便會導致孕婦誕下畸兒,而縱觀沈家與邱家三代,都沒再出過畸兒,此時她聞及誕下畸兒的時機如此湊巧,恰與欽天監的預言同時發生,由不得她不懷疑。
「我不知道,我那時已經六神無主,又懼又疼……」老太太回憶著那個夜晚。
屋外風雨交加,是個驚雷之夜,閃電劈裂天際,一下子照亮男人的背影,仿佛在清洗他這些年手上沾染過的鮮血,而如今他又要沾上自己兒子的血。她霎那間醒過來,在他身後撕心裂肺地喊:「那是你的兒子——」他踉蹌一步,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心裡清楚,這個孩子留不得,留下了就是闔府災禍,可不管如何,那也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不論有什麼缺陷,也是她的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