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的感覺,像做了場隔世的夢。
已經過去三天,可秦婠睡醒時,眼前似乎還是濃煙滾滾的天空與熾熱的大火,嘶喊尖叫哭泣的聲音,像一曲急弦高調,在耳邊纏繞不散。火光後模糊的面容,被倒塌的樑柱遮去,最後一面,依稀是個笑容。
死亡於他們而言,大抵是個解脫,痛苦屬於生者。
比如明煙,比如沈芳潤、沈芳華,比如老太太,還有喬宜松……
秦婠不知道那場大火最後如何撲滅的,她被沈浩初強硬地拉離東園,拉出沈家,送回秦府。火一直燒到入夜,火光映紅了兆京的天,整個京城的人都見證了這場可怕的大火。
這場火,宣告著鎮遠侯府數十年繁華的落敗,卻又是嶄新的崛起。
「還在睡?」帘子外頭傳來男人壓低的聲音。
秦婠的回憶停止,手肘撐床支起半身,探出青紗帳外。
「醒了。」在秋璃回話前,她先開了口。
聲音有些啞,尾音捲起,全是未散的睡意。
男人掀簾進屋,感受到屋裡絲絲沁涼,掃了眼床上的人,眸子一眯。
秦婠怕熱,屋裡置了冰鑒,涼得像初秋,偏她半倚在床上,身上只有件湖水綠的綢抹胸松松繫著帶,兩條藕臂在青紗帳下晃得人眼暈,一頭烏油的發垂肩而落,風情自是無聲而灑,可恨她竟不自知。
「你不冷嗎?雖是盛夏,你也不該貪涼。」沈浩初踱步上前,順手抄起桁架上的紗襖,面不改色地坐到床側。
秦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午間他給自己後背上藥時的穿著,那時睏倦,那藥抹著抹著她就睡著了,不想竟一覺睡到他回來。她忙將薄薄的寢衣穿上,道:「你怎不喚醒我?」
「這段時日你累壞了,多歇歇吧,外面的事有我。」他將她的長髮勾到耳後,又道,「這裡住著可慣?委屈你了。」
秦婠搖搖頭,她只在秦府住了兩天就被他接回這裡。這是沈家在南面的別苑,沈府被那把火燒毀大半,一片焦黑,要翻新後才能住人,所以沈府人暫時遷到兩處。別苑不大,住不了那麼多人,大房與二房分開,二房搬去另一處宅邸,他們夫妻則帶著老太太與三房的兩個姑娘搬到這裡。
「終於不用面對那一大家子人,我不知道多舒服。」秦婠私心覺得,哪怕回不了大宅子,就這麼住在小宅里,身邊只有可心的人,也比從前舒服,就是辛苦了沈浩初,要幾處奔波。
這地方離皇宮遠,不管是上朝還是去官衙都不方便。
「累嗎?」她撫上他的臉,指尖從他下巴瘦削的線條划過,心疼。
「不累,我回來瞧瞧你的,順便換身衣裳進宮見皇上。」沈浩初身上穿的是素白喪服,他剛從二房那邊回來。沈從遠被喬宜松殺了,二房正辦喪事,原該他們夫妻都過去的,不過他們這邊也有太多事要處理,再加上秦婠箭傷未愈,沈浩初便不讓她過去操勞,只打算在最後出殯時讓她去露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