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很快又模糊了,huáng誠忽地大哭:“我不配,我有何面目……縱然死……”一語未了,他竟撇開秦晨,一頭往旁邊的假山石上撞了過去!
外頭雨聲仍譁然,縣衙來的轎夫們樂得清閒,此刻聚在素閒莊的門房之中,同莊上的小麼跟避雨的莊客們一同吃茶聊天,閒話之語,便猜測縣官如何這半天仍不出來。
又有人提到最近連發的人命案,便道:“近來縣內可真真兒的不太平,先是走了囚犯,後來又連連出了幾個人命官司,居然一樁比一樁離奇,那謝二爺初來乍到,失足淹死倒也罷了,青姑娘那樣的好人,竟也不長命……”
除了縣衙的人,其他莊客對青玫自然是不陌生的,一時盡數嘆息。
忽地一個轎夫說道:“據說青姑娘還是被鄜州大營的軍爺害死的呢,我聽衙門的差人說,昨兒知縣大人派人去軍營要人,那什麼……六爺的,竟十分狂橫地不肯去衙門呢。”
幾個人聞聽,便說這六爺多半犯案心虛,又議論縣官將如何處置此事,是不是會畏懼鄜州大營,不了了之等話。
說來說去,不免又提起小周村那城隍鬼殺人之事,因此事十分的詭異而驚世駭俗,不過這幾日,便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一個莊客道:“你們猜如何,我是親去城隍廟看過了的,果然小鬼爺爺的斧頭上是有血的,你們說,果然是鬼殺人的麼?”
在場十幾個人,倒有一大半兒點頭的,又有人說起案發當夜的可怖qíng形,道:“張老頭親眼看見的,是小鬼爺爺出現在他家的院子裡,身子那麼大,頭有那麼高,斧子上還滴著血呢……”正說到這裡,忽然聽見一聲雷響,眾人正緊張間,頓時都慘叫起來。
而此刻在素閒莊內,秦晨換了一身兒陳叔的衣裳,擦著頭臉上的雨水從裡屋出來,口中道:“我們縣老爺越發的不好了,叫我看,過不幾日,只怕要真的發瘋了呢。”
原來方才,huáng誠不知為何竟一味要尋死,幸虧秦晨在旁拼命攔住,怎奈huáng誠發起瘋來,力氣大了數倍,幾次將要掙脫,秦晨見勢不妙,索xing一記手刀,將huáng誠打暈了過去,因此才天下太平。
陳管家往裡屋看了一眼,見huáng誠直挺挺躺著,便嘆道:“大老爺這是怎麼了?”
秦晨道:“只怕是近來案子太多,且又棘手,把老爺bī瘋了呢。”
秦晨說到這裡,便問道:“陳叔,你在這兒替我看著我們老爺,我去看看鳳哥兒。”
陳叔待要說話,秦晨卻是個急xing子,早飛快地跳出門去了。
話說秦晨熟門熟路地來到雲鬟臥房,還未進門,就見靠窗下,雲鬟正握著一支筆,對著一本書,不知在認認真真地抄寫什麼。
秦晨索xing不入內,便趴在窗戶上問道:“鳳哥兒,好大jīng神呢,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雲鬟見他來了,才把書合上,秦晨掃了一眼,匆匆之間,只看清封皮上有一個“之”字,便笑道:“這是在抄的什麼呢?莫非是佛經?”
雲鬟咳嗽了聲,道:“沒什麼。你怎麼來了?大人可好些了?”一邊說,一邊拿起剛寫的字紙,看了會兒,也不顧上頭墨跡未gān,便揉做一團,扔在了字紙簍內。
秦晨正伸長脖子看,雖看不大真切,卻也見字跡娟秀之極,他在衙門走動,接遞公文,自也曾見過huáng知縣的字,當朝進士的字,自是極好的,可雲鬟的這筆字,竟似不比huáng知縣的差。
秦晨正要拍馬,誰知還未讚嘆,就給雲鬟扔了,不由在心底暗叫可惜。
因聽了雲鬟問,秦晨便道:“我正要跟你說呢,大人現在還昏睡著,我只盼他待會兒醒來後,不要再瘋了罷了。——是了,你先前跟他說的那些話,聽來十分深奧,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秦晨本是想打聽打聽,看是否有些內qíng,多多少少也能幫上點兒huáng知縣,不料雲鬟瞥他一眼,卻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眼前雖只是個女娃兒,秦晨對著雲鬟,卻比對上知縣還要忌憚幾分,見她不答,他便嘿嘿笑了兩聲,道:“你莫非是生我們大人的氣了?你別理他……他最近著實有些苦罷了,先是有兩個什麼京城來的大官去縣衙問罪,又遇上青姑娘這件事跟鄜州大營內有些牽連,昨兒大人已經派人去傳那勞什子的六爺了,誰知那小周村的鬼殺人案子,長腿了似的,不過這兩天而已,連知府大人那邊都知道了,特特派人來責問呢……這一連串下來,是個人都得瘋了。”
秦晨碎碎念著,不妨雲鬟微蹙雙眉,有些遲疑問道:“你說什麼京內的大官來問罪?”
秦晨見她望著自己,便得意道:“其中一個,看來跟我差不多年紀,看來冷冷地,不怎麼愛說話也不好相與的樣兒,身邊兒跟著個十五六歲的愣頭小子。”
雲鬟仍有些猶疑,低低道:“這位大人,可是……姓白?”
秦晨見她神qíng似有些緊張,他便皺眉思忖道:“這個我可並沒留意。”
雲鬟聞聽,便垂下眼皮。秦晨問道:“怎麼了,你問他們做什麼?”
雲鬟搖了搖頭,伸手去摸那本書,手指碰到,卻又慢慢地縮了回來。
這會兒雨有些小了,變成刷刷地聲響,雲鬟定了定神,問道:“青姐……青姐的案子,既然去大營要人,那人可到縣衙了麼?”
秦晨啐道:“若是乖乖地去了,老子也不至於這樣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