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刑獄錄》中,有記載過懸而未決的十大奇案,其中一件,便是這洛川的“惡鬼索命”案。
一來是太過駭人聽聞:明明被斬首了的死囚,竟然一再現身,於密室之中害人;二來,也是因為苦主袁大人,原本還是京官,子女們又都在京中,這般勢力竟仍不能為愛女伸冤……
而袁大人最後因痛心徹骨之故,得了失心瘋,一日在街頭亂走,被驚馬踩死……父女兩人皆是淒楚無比的下場,案qíng卻仍撲朔迷離,因此天下皆知,越傳越盛,錄為十大奇案之一。
因此秦晨問她知不知道huáng誠能否解破此案,雲鬟又怎能回答?
馬車載著三人往回,車廂內,林嬤嬤跟露珠兒便檢看買了的東西,雲鬟寂然靜坐,忽聽耳畔一陣哭聲。
雲鬟因微微掀起車簾,卻見外頭路旁,一座大宅門口,正是袁老先生,仰頭看著門首,竟伸手掩面,放聲大哭,委實忍者傷心,見者流淚。
雲鬟正擰眉相看,卻見有一人飛馬而來,急急地翻身下馬,上前將袁老先生扶起。
此刻車馬已經行過了袁家宅子,雲鬟心底急轉,手握緊又鬆開,最終輕輕一攥,道:“停車。”
第40章
話說袁老先生來到鄜州縣衙催問知縣huáng誠加緊辦案,然而huáng誠雖有心,卻著實無力,袁老先生哪裡會看不出來?
他喪女之痛,滿心悒鬱,行到半路,猛然見一所宅邸里走出父女兩人,女孩兒承歡膝下,當父親的滿面喜色,兩人嬉戲玩耍片刻,便回屋去了。
不料袁先生觸動心事,因下了車,躑躅徘徊,想到如花一般的女兒蒙冤受屈而去,竟連個真相都不可得,因悲從中來,憂苦難當,竟是當街失聲大哭起來。
正在此刻,卻有一人騎馬而來,卻正是鄜州知縣huáng誠,只因袁先生催的急,上頭又壓得緊,huáng誠便意yù再將現場勘查一番,忽然見袁先生在此慟哭,huáng誠忙翻身下馬,將人扶住,正竭力安撫,卻聽身後有人道:“huáng大人。”
huáng誠一怔,回頭之時,卻見身後站著的卻是崔雲鬟,仍是小道士似的打扮,眼珠兒黑白分明,正仰頭望著自己。
huáng誠又驚又喜,忙放開袁先生,上前問道:“鳳哥兒,你怎麼來了?”
這會兒林嬤嬤跟露珠兒也都趕上前來,不知如何。只聽雲鬟道:“我跟著奶娘來趕集,huáng大人是要去看案發之地麼?”
huáng誠點了點頭,聽她這般問,便半是試探地道:“正是要去,先前看過幾次了,都找不出什麼來……鳳哥兒你怎麼……”
說到這裡,卻聽雲鬟道:“我也想同去看看,不知可使得麼?”
huáng誠心頭一跳,才要回答,不妨林嬤嬤聽見了,忙俯身按住雲鬟道:“使不得!說的什麼……那種地方哪裡是你小人兒能去的?避開還來不及呢。”林嬤嬤心裡驚慌,拉住雲鬟便要走。
雲鬟道:“奶娘,有知縣大人在呢,怕什麼?你跟露珠兒先回莊子去就是了。”說到這裡,便看向馬車後的那少年,道:“讓阿澤跟著我就好。”
原來今日跟隨他們出來的,正是那三個護院中年紀最小的“阿澤”,這會兒,他原本正在馬車後百無聊賴地撓頭,忽地聽雲鬟點名,便瞪圓眼睛看了過來。
林嬤嬤一怔,huáng誠自愕然中反應過來,便道:“說的很是,有本縣陪著鳳哥兒呢。”
畢竟huáng誠也是個本地父母官兒,林嬤嬤倒是不好對著他說什麼,只為難地望著雲鬟:“你是怎麼了?忽然間……”
雲鬟已經抽手出來,又叮囑露珠兒陪著嬤嬤好生回莊子,林嬤嬤見她執意如此,只得嘆息從命。
huáng誠卻竟是喜歡的,知道雲鬟要跟他一起去袁宅,不知為何,心中竟然一寬,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兩人說話的功夫,那袁老先生拭gān了淚,便看著這幕,正猜不透是如何,見huáng誠陪著雲鬟過來,他便問道:“這……小公子是?”
雲鬟向著袁老先生做了個揖,道:“老先生,我叫鳳哥兒,唐突前來,還請恕罪。”
huáng誠心底思忖著,接口道:“鳳哥兒是我的小友。”
袁老先生見雲鬟年紀這般小,然而氣質打扮,宛若明月清風,自跟尋常孩童不同,且又見huáng誠如此“禮遇”,袁先生畢竟是曾京內為官之人,當下不以為意,點頭道:“原來知縣大人尚有忘年之jiāo……好,好。”
因huáng誠是騎馬而來,當下便把雲鬟安置在袁老先生車內,老先生方斂了悲痛上車,一塊兒往洛川去。
行了有一個時辰功夫,才到了洛川縣,不多時來至袁宅,huáng誠下馬,親扶著雲鬟下車,袁老先生便陪著兩人進了宅子。
雲鬟乃是第一次來到袁宅,隨著而行,轉過照壁,雲鬟轉頭四看,見牆壁泛舊,磚色灰沉,顯然並非新宅,看似也並不很大。
過了廳堂,漸漸到了後院,進門之後,卻是兩間廂房在側,中間簇擁一座廊房,院中有些葡萄架子,正鬱鬱蔥蔥地,袁老先生引著兩人自葡萄架下走過,又穿過廊房,雲鬟才知道原來這不是小姐的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