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聽雲鬟這般問,卻讓huáng誠納罕,竟猜不透她到底是不是明白了他的所指……
huáng誠便咳嗽了聲,竭力正色又道:“是,我確認是人,然而……這卻更叫人不明白了,當日王閆殺人被判秋後處斬,原是驗明正身了的,早就死了之人,如何能死而復生又來做惡?這是疑點之一,第二,則是若他果然死而復生,又如何能在這樓上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雲鬟點頭道:“大人認定犯案的是人,便已去了一個最大的疑團,如今剩下的,也一個一個解決就是了。不如先從這犯案者的身份上先查起來。”
huáng誠見她恍若無事,一臉認真肅然地,他也便放鬆下來,眼中透出一抹笑意,道:“鳳哥兒跟我想的一樣,前日我親去了洛川縣,詳細問起去年王閆被斬的經過,但凡沾手的人,都有記在冊,我正叫秦捕頭一一暗查,看有無疑點,另外,也正要安排……想開棺查驗王閆的屍首呢。”
雲鬟想不到他竟做到如此地步,不由嘆道:“大人果然心思縝密。”
huáng誠苦笑道:“殊不知這樣做是極得罪人的?若非上頭壓得緊,洛川縣早就翻臉了,試想他已經定案處斬了的,我又來疑心他……且不論結果如何……”
雲鬟道:“大人不必畏首畏尾,只問心無愧罷了。他倘若是清白無咎的,又翻什麼臉?他倘若真的行事有失,自然得罪有應得。”
huáng誠禁不住莞爾:“越聽你說話,越不信你只六歲而已,難不成真是什麼jīng怪?”因怕雲鬟不喜自己這樣說,huáng誠又道:“倘若是jīng怪倒是好了,既然是鬼來犯案,我有了你相助,難道還怕他不成?”
雲鬟只得勉qiáng一笑。
兩人在屋內轉了半晌,也並無所獲,huáng誠道:“這兒終究死過人,而自打小姐出事後,便關門閉戶,再不曾開窗,只怕你呆的太久了,對你不好。咱們且走罷。”
雲鬟轉頭又將屋內各色陳設、地方等看了一會兒,便隨著huáng誠往外而去。
將下樓的時候,雲鬟問道:“是了,我聽聞小姐自縊那晚上,那賊又出現過,是丫鬟嫣紅目睹的?”
huáng誠道:“不錯,只可惜這丫鬟因受了驚嚇,此刻有些神志不清了,我問了她幾回,她只叫有鬼。”
當下雲鬟便不再問,因樓梯狹窄且陡,huáng誠便走在前,走兩步,便停下來照看雲鬟,到了二層樓處,雲鬟道:“這是做什麼的?”
huáng誠道:“是小姐的書房。”因見雲鬟張望,他便掏出鑰匙,也將書房的門打開,引她入內相看。
這一層卻比小姐的閨房更清幽了,迎面便是兩排書架,左手邊是一張美人榻,右手邊靠窗戶橫著長書桌,上頭布置文房四寶,另一側,卻還放著一架琴桌。
雲鬟繞著看了一遭兒,也並無甚異樣,只瞧見字紙簍里仿佛有一團寫壞了的紙,揉成一團扔在裡頭。
雲鬟不由道:“這裡藏書甚多,可見袁小姐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竟遭遇這等飛來橫禍,可惜了這般金玉之質。”
huáng誠也是心有戚戚然,道:“不錯,難道果然是紅顏薄命不成。”
兩人看過了,嘆了幾句,才又下了樓,踏出繡樓的一刻,才覺得樓內那股隱隱霉朽壓抑的氣息一掃而空。
衙差們復又鎖了門,huáng誠陪著雲鬟往外而行,走了幾步,回頭看這座小樓,苦笑嘆道:“因上回王閆之事,袁家才搬離原本的宅邸,只為看中這小樓安穩,只要鎖好門扇等,尋常之人是萬萬侵擾不得的,平日裡更是規謹嚴防,不許一個外人踏足,沒想到仍舊不免……”
只能嘆造化弄人罷了。
huáng誠因想著去跟袁老先生道別,誰知老先生先前回房之後,又慟哭了陣兒,竟暈厥過去,此刻正請了大夫來救治。
兩人聞言,自不便打擾,便等在外間,聽說老先生醒來之後,便才告辭出門。
原先兩人上樓查探之時,阿澤只在樓外等候,見雲鬟出來,才隨著一塊兒往外。
袁家早給雲鬟備好了車馬,將上車之前,雲鬟因見huáng誠滿面憂色,便道:“大人是在擔心破不了案麼?”
huáng誠嘆道:“我看老先生這般……若還不加緊破案,只怕他也撐不住了。”
袁老先生本就年高,遭遇此事之後,更如風中殘燭一般,這段日子來已經憔悴非常。
雲鬟是知道失去至親滋味的,聞言心中也是一痛,竟不敢再想,忙讓自己轉開心思,胡亂去想別的。
正此刻,huáng誠探手入懷,竟掏出一張字紙來,因對雲鬟道:“我自接手此案,日夜懸心,更是隨身帶著此物,以為警示……”
雲鬟忙抬眸看去,卻見白紙之上,墨跡淋漓地寫著八個字:冤魂索命,王閆所殺。
雖是在青天白日底下,眼見如此,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覺著森森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