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一愣,胸口起伏不定。
趙六又溫聲道:“好了,不用怕,六爺會護著你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不用怕。”
雲鬟聽了這句,不知為何,眼中的淚便刷地無聲滾落。
趙六因正捂著她的嘴,只覺得手上一陣濕熱,他自知其意,便又道:“鳳哥兒也有嚇哭的時候麼?說出去,阿寶跟小狗兒那些傢伙是會笑的。”
雲鬟聽他忽然在此刻提起阿寶他們,那些嬉戲遊樂的光景陡然湧現,便把心底那yīn霾帶來的恐懼漸漸壓了下去。
趙六見她不動了,才緩緩放開,隔了會兒,又說道:“你跟huáng誠一直都猜不透兇手是如何密室殺人的,現在總算是要水落石出了……你難道不想知道這密道通往何處?”
雲鬟深深呼吸,卻只嗅到一股腐朽之氣,正是她第一次來的時候所聞到的那股異樣氣息,雲鬟澀聲道:“你、你可否離我遠些……我現在……只想出去。”
趙六道:“難道我卻是鬼,能吃了你不成?嗯……這兒如此之暗,雖必有機關可開,但一時半會兒哪裡找得到?指望外頭只怕是不能的,只能找到這密道的出口,興許還能捉到賊人呢。”
事到如今,他的口吻仍舊帶一絲滿不在乎般的笑意。
雲鬟顧不得這密室中氣味難聞,深深呼吸了會兒,便道:“倘若對方厲害,你我便xing命不保了。”
趙六道:“然而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不然你留在此,我自個兒去探路。”
雲鬟還未回答,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他起身,正摸索著往前而行。
雲鬟本巴不得他離開,然而人在黑暗之中,那份不安竟越來越濃,不由道:“等等!”
耳畔似聽見他細細的呼吸,雲鬟竭力不去回想,如此一來,黑暗中互不能相見,倒也容易適應,雲鬟慢慢往前蹭了一步,道:“你慢一些。”
趙六低低地笑了聲,意思莫名,半晌,雲鬟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心中警覺,便喝問道:“你做什麼?”
趙六笑道:“你這丫頭如許膽小,六爺怕你走丟了,拿著。”說話間,雲鬟覺得手上多了一樣東西,她忍了幾番,才不曾立刻扔掉,試著握了握,卻像是一條汗斤,或者衣帶之類的。
趙六道:“好生跟著六爺,必然帶你出去。”說著,雲鬟覺得手上汗斤一拉,她鬆了口氣,才慢慢跟著往前一步。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摸索著走了片刻,眼前逐漸地竟像是有了似光亮。
雲鬟心底忖度,他們從三樓上掉下來,這會兒只怕是在底樓,但走了這會子,卻不知到了何處了,若非今日誤打誤撞,也絕想不到這繡樓上竟還有密道,且設計的如此隱秘。
如今看來,必然是那王閆知道了密道的存在,故而藉此前來,裝神弄鬼,做下這禽shòu不如的惡行。
忽然聽趙六道:“你如何知道此地竟有機關的?”
雲鬟小聲道:“我若知道,就不至於這樣láng狽了。”
趙六又笑了聲:“我還當你真箇兒是女諸葛呢,如今看來,倒只是個會撞運氣的小丫頭而已。”
雲鬟聽他語氣輕鬆,眼前不由浮現前兒在小狗兒家,他故意嚇唬自己之態,以及葫蘆河畔,他咬著狗尾糙站著的不羈模樣,跟趙黼更無半點相似,雲鬟便哼了聲:“誰讓你自以為是來著。”
如此一問一答,氣氛不覺緩和了些許,只兩人一路而來,卻像是往地下而去一般,幸而眼前的光亮也漸漸大了,竟似是火光一般。
雲鬟看著那閃閃爍爍的光芒,竟遲疑著放慢了腳步:她畏火,尤其是這種黑暗中的火光。
對她而言,每當這樣的qíng形出現,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趙六聽見腳步聲停了,便道:“怎麼了?”回頭看雲鬟臉色不大好,他便道:“怕什麼?有六爺在呢,縱然真有個鬼,也叫他先吃六爺罷了。”
雲鬟不知該如何回答,趙六又笑道:“放心,六爺是有毒的,給他吃了,看毒不死他?自然就不吃你這小丫頭了。”
雲鬟輕輕嘆了口氣,遲疑地看他,微淡的火光中,少年稚嫩的眉眼,看著就仿佛另一個人般,似真似幻。
趙六見她遲疑,卻以為她仍害怕似的,便道:“罷了,知道你膽小,等會兒六爺取了這火過來,咱們就沿路回去,可好?”
雲鬟勉qiáng點了點頭,不料正在此刻,卻見那火光搖曳,前頭拐角處,顯出一個極巨大的黑影來,搖搖晃晃,宛若巨靈魔神,駭人之極,雲鬟差點便叫出聲來。
趙六見雲鬟直直地看著他身後,他早知其意,便道:“莫慌!”彎腰俯身,從靴筒里掏出一柄匕首來,橫在胸前。
雲鬟見他彎腰之時,動作有些古怪,卻來不及細看,對面那影子又晃了晃,仿佛要向前,又仿佛遲疑不敢。
這會子,趙六忽地靠近了她,不等她躲開,便匆匆低聲道:“待會兒我若跟他打起來,你且記得,不用管別的,只取了那火,沿路返回……這密道通向繡樓,可是往三樓處只是一道直著的長梯,很是危險……”說到這裡,趙六目光閃爍:“你且小心別再掉下來,六爺不能再當你的人ròu墊子了,明白麼?”說著,竟又笑了笑。
雲鬟來不及多想,卻見拐角處的那道影子徐徐又探了出來,他越是靠近,那影子便越發巨大,看著就仿佛藏匿於地獄的鬼怪,正蓄勢待發,想要擇人而噬一般!
雲鬟忍不住屏住呼吸,手中的布帶卻赫然一松,是趙六撒手了!
且說阿澤吩咐了樓下的公差分頭行事,他自不死心,飛快地又去底樓跟書房分別搜了一遍,最後又回來三樓的臥房中,里里外外,邊邊角角都細看一番,卻始終毫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