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在刑部之中,白樘看了刑部遞送的公文等,心底思忖片刻,把公文通翻找了一遍,不見驗屍公文,便問道:“屍首可還在京兆尹衙門?為何不見行驗公文?”
書吏稟道:“屍首是在,正在查驗。先前已經催他們儘快將公文呈上了。”
白樘皺眉不語。那書吏又道:“京兆尹說是當鋪一案可以終結了,大人怎麼看?”
白樘冷笑道:“屍格還未見到呢,就急著結案了?”書吏是知道脾氣的,當下噤聲。
白樘又翻看一回,心道:“粱哥兒被殺一事,若說偶然,也太過巧合了些,且倘若是因財殺人,想那粱哥兒不過是個當鋪小夥計,難道他的衣著裝扮,會引什麼人覬覦麼?若是行兇不成反被殺,這殺人的手法……”
白樘說到這裡,竟想著親自去看一眼屍首,然而以他如今的身份,其實早不必管這些瑣碎事了,也絕少親臨兇案現場。
能叫他親自出馬的,一來是涉及機要敏感之事,二來則是相當棘手、旁人難以偵辦之事。
譬如上回蔣府之事,因蔣統領是大內身份,而洛陽周家案qíng,也是因通判親自上書訴冤,且又涉及地方大吏,旁人自然畏首畏尾地難辦,非他不可。
似這些市井尋常案件,雖也涉及人命,但自有京兆尹、巡檢司等地方料理,他不過是負責審辦底下送來的各種公文,經手審核定案罷了。
故而刑部這邊若不許結案,京兆尹那邊兒自也束手無策。
白樘說罷,那書吏忽然想到一事,忙回身到桌上取了一物過來,道:“上回侍郎吩咐說,那馮貴的供詞不詳細,我便叫他們又問了一次,據他說,去當鋪是當這塊玉的。”
白樘接過來,卻見果然是一塊兒佩玉,玉色不算上乘,雕工也稱不上jīng致,白樘翻來覆去看了會兒,道:“這個是他當日身上所帶的無誤?”
書吏道:“正是當日所帶的,那天他因傷的重,便在京兆尹衙門留了調治,底下人都認過的。無誤。”
白樘打量這玉佩,道:“……仿佛不值什麼錢。”
書吏答道:“這看著最多也不過是幾百錢。”
白樘頓了頓,忽道:“這人一大早兒的便趕去當鋪,想來……必然是要錢急用,故而等不及趕早去,怎麼卻只拿這麼一個廉價之物?”
書吏也沒料到如此,想了會子,試探道:“莫非是這馮貴不識貨,以為是個貴价之物?”
白樘聽這說得也有些有理,便微微頷首,將此物又放回去。
到傍晚時候,那粱哥兒的屍格便呈了上來,白樘看了一會子,見寫得也算仔細,左手有傷若gān道,雙手腕又隱隱有青紫之痕,致命一道傷自然是頸間的,傷的極深,竟切斷了喉管。
白樘看了一回,便傳命讓儘快找出真兇,再行一併結案。
如此一來,便又是掌燈時分,白樘自出刑部,回到府中,便先去見白老夫人。
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頭有些怨嘆之聲,白樘正有些遲疑,就見嚴二奶奶來到,滿面chūn風地看著他。
白樘垂眸,行禮口稱:“二嫂。”
嚴二奶奶笑道:“在家裡,都是一家人,四弟不用這樣多禮數,你是要進去見老太太?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太太惱著呢。”
白樘雖想知道白老夫人因何惱怒,但卻並不問,只說了一聲“是”,便轉身往內,嚴二奶奶瞅著他的背影,也隨之拾步入內。
果然,白樘見禮完畢,只聽白老夫人道:“你可知道,清輝今兒在外頭傷著了?”
白樘略微訝異,白老夫人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都快忘了有這麼個孩子罷了?”
白樘默然無語,此刻江夫人在座,便解勸,嚴二奶奶也道:“老太太別認真惱了,反傷了身子……是小孩子們貪玩兒,何況四爺公務繁忙,又哪裡能抽身顧全呢,這事兒細算起來,倒是我的不是,很該多派幾個人隨著清輝出入才好。”
白老夫人橫她一眼,哼道:“我還沒說你,你自己倒是先招認了,不錯,我也正想說此事呢,如何不派幾個頂用的人手,緊緊地跟著?上回在王府里,無緣無故竟撞了柱子,好端端地臉都青腫了,莫說是我,你們哪個看了不心疼的?只因清輝自己認了,倒也罷了……今兒倒好,變本加厲了……”
白老夫人說不下去,只唉聲嘆氣起來。
江夫人起身,一聲不吭,嚴二奶奶也不吭聲。
白樘見狀,便道:“老太太不必惱,小孩子們有些跌撞磕碰是有的。”
白老夫人叱道:“胡說,若是尋常磕碰,我自然不惱,虧得你在刑部,你竟自己查去,看看他是怎麼傷著的?”
白樘心中知道了幾分,便不再做聲。
白老夫人盯了白樘一會兒,忽然說道:“因這件事,倒是讓我想起另一件來,孩子沒有親娘,到底是不成,別人對他再好,也不如個母親知寒知暖的,先前你不留心此事,讓清輝胡打海摔的,到了如今……不如趁機再周詳周詳,續一房妻室罷,你屋裡有了人,也不至於鎮日不著家,總是在外頭跟個孤鬼兒一樣了。”
白樘垂著頭,眉峰微微一蹙,因是老夫人出言,自不能當面兒駁了,老夫人見他沉默,卻也不再追bī叱問,便又叮囑了幾句,方叫他去了。
白樘出了上房,問過丫頭們,知道清輝在屋裡睡著,他便一徑去了。
進了門,清輝的奶娘迎了,便道:“哥兒先前吃了藥,已經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