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捕頭無法,正要吩咐人帶回衙門問話,忽然聽有個聲音說道:“請稍等片刻。”
這聲音很清,字正腔圓,不似綿軟的南邊腔兒,乃是官話,又很是動聽。
韓捕頭回頭,卻見面前站著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生得眉目如畫,清俊異常,身著暗藍色袍子,頭戴一頂狐裘小帽,清雋之中透出幾分雅致,淡淡寫意風流。
老謝叔見狀喚道:“鳳哥!”
韓伯曹才知道這來人正是可園的新主子,只不想竟是這樣出色的孩子,雖有些清瘦,卻並不似尋常所見的書生一樣文弱,反有一股凜凜地清正之氣。
韓伯曹心中暗暗詫異,便問道:“你有何話說?”
少年表qíng淡淡地,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又道:“想同捕頭說聲,不必誤捉好人,王掌柜要找的人就在這兒,只不過不是我叔叔。”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韓捕頭忍不住環顧周遭,卻見在場的無非都是街坊四鄰,以及路過看熱鬧的眾人,此刻正也驚疑不定,又有的竊竊私語。
少年漠然看了會子,目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了停,又不露痕跡地掃開。
此刻韓捕頭已經皺眉問道:“此話當真?”
王掌柜卻道:“他是老謝叔家裡的親戚,自然向著自己人了。捕頭不要聽他的!”
韓捕頭正狐疑,少年並不回答,卻邁步走進成衣店內,才走幾步,又退了出來。
裡頭王娘子正往外看,見狀忙又抽抽噎噎地假哭,少年道:“不必哭了,你是要自己承認,還是要我說?”聲音竟有些溫和。
王娘子見他生得俊美異常,語氣又如此,就有點不好撒潑,只哼唧道:“你瞎說什麼!我有什麼可承認的?”
少年一笑,復走了出來,從店門口的眾人跟前略走了幾步,便指著一個身著墨灰色長衫、撐著傘的青年道:“就是此人了。”
第147章
此刻看熱鬧的越發多了幾層,那褐衣青年被指,嚇了一跳,忙道:“瞎說什麼?別冤枉好人。”
屋內王娘子亦吃了一驚,忙捂住嘴。
王掌柜認得此人,意外之餘,便嚷道:“這是張三郎,素來照顧我店內買賣的,如何誣賴他?”
韓伯曹亦道:“無憑無據,不可空口指認。”
謝家少年淡笑:“並非空口無憑,捕頭且上前一步。”
韓伯曹不解其意,便走到跟前兒,張三郎才要往後退,韓伯曹便嗅到一股有些淡的桂花香氣,似曾相識。
謝鳳道:“捕頭可聞到了?他身上的桂花油香氣,跟王娘子所用一模一樣。”
張三郎面上掠過一絲慌張之色,旋即道:“這、我是在別處沾染上的,何足為奇?”
謝家少年道:“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在哪裡、誰人身上沾到的,韓捕頭自會去查證,你若說的有半點兒不對,便是‘自證反失’,是要入案的。”
張三郎色變,眼珠亂轉,忙狡辯說:“什麼、什麼自證反失……我一時記不得了,或許是在賣桂花油攤子那裡沾上的,或者走在街上不留神蹭到的……記不得了不成麼?”
韓伯曹見張三郎神qíng有異,心中一動,便看少年道:“只憑此點,尚且不能認定就是他。”
謝鳳不慌不忙:“自然不僅是這點,另一點是,他左手上有一枚戒子,韓捕頭可仔細看,若我方才所見不錯,王娘子右手上也有同樣的戒子。”
張三郎嚇得縮手,裡頭王娘子也握著右手,王掌柜呆了呆,捉住她的手看了會,果然擼下一個銀戒指來,走出來看那張三郎手上的,卻是同樣的一對戒指。
王掌柜跟韓伯曹對視一眼,王掌柜咽了口唾沫:“這、這個……”狐疑不定。
謝鳳仍是泰然自若,道:“王掌柜,你再認一認,張三郎手中這把傘。”
王掌柜一呆,舉頭看去,頓時驚叫起來:“這是我的傘,如何在你手中?”
韓伯曹很是意外:“這是王掌柜的傘?”
王掌柜早一把將那把傘奪了過去,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氣道:“這可不是我的傘?前天還用過的,何況……”將傘倒轉,便見傘柄上刻著一個“王”字,道:“這是小兒淘氣才刻上的……還有錯兒麼?”
張三郎目瞪口呆,支支唔唔。
這會兒,那王娘子見勢不妙,忙出門來道:“不錯,正是咱們家的,不過、是因為他方才過來照顧買賣,我見下雨,就借給他使喚,又有什麼?你別跟著一驚一乍的!”
王掌柜拿著傘,不知如何,雖然已經有些懷疑,尚不肯全信。
韓伯曹心裡有些為難,就看謝鳳,卻見少年清雋秀麗的臉上仍帶著很淡的笑,依舊氣定神閒。
在場眾人也都指點猜測不休,老謝叔上前,道:“鳳兒……”
謝鳳抬手示意他不必擔心,才又說道:“既然王娘子如此說,就證實這位張三郎今兒來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