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郎有些膽怯,不敢回答,王娘子卻掐腰道:“不錯!來過又怎麼樣?我們開門做生意,一天來的人沒有成百也有幾十。”
謝鳳不慍不惱,只輕輕掃她一眼,便道:“傘可以給人,那……娘子的私物呢?”
王娘子一愣:“什麼私物?”問了這句,猛地抬手在胸口一按,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謝鳳,這會子,才透出幾分做賊心虛來。
謝鳳回頭又看張三郎,慢慢說道:“三郎頸間這是何物?”
韓伯曹離的近,又比張三郎高,聞言低頭,卻見他後頸處有些衣裳褶皺,衣領底下,卻透著一絲水紅系帶。
王掌柜也抬頭來看,卻不知怎麼樣。
只張三郎抬手在頸間一抹,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面如土色。
此刻王娘子便向著張三郎使眼色,張三郎會意,咽了幾口唾沫,腳下往後,竟是個要逃的模樣。
韓伯曹早留意到他神色異常,當下一把揪住衣領,手指勾起,就把底下那水紅色系帶往上一拉,竟拉出半幅的紅肚兜來,然而看著小巧jīng致,卻不似是男人家的東西,何況張三郎這個年紀,哪裡還用這種肚兜,可見必然是女人家的私物。
韓伯曹心中已經有數,而王掌柜低頭仔細盯了會子,忽然叫道:“這個是……天殺的,原來真的是你!”他跟王娘子自是夫妻,對婆娘的貼身之物如何會不認得?雙手一拍大腿,便衝上來揪著張三郎便廝打。
看熱鬧的眾人也大聲叫嚷起來,有笑者,有罵者。
王娘子見狀,再也不敢叫嚷,捂著臉跑回裡屋去了。
謝鳳看到這兒,便才後退一步,旁邊幾個捕快便去拉扯那兩人。
韓伯曹轉頭看向謝鳳,想了想,便走到跟前:“小公子如何知道他身上戴著王娘子的私物?”
若說傘,桂花油、戒子都是多加留心就能發現,那這私物藏在裡頭,縱然露出了一角系帶,又怎會猜到是那王娘子所有?何況王娘子的私物,尋常也不會展露給外人看,他又怎會一眼認得。
謝鳳溫聲道:“起先我來店內之時,這張三郎便曾去隔壁,當時他衣冠楚楚,不料片刻王掌柜來,他倉促外出,便有些衣冠不整,我又看見那水紅系帶,自忖男子絕不會無緣無故系這般肚兜,便斗膽一猜,誰知竟中了。”
韓伯曹聽了,倒也合qíng合理,挑不出大錯兒,便只一點頭,不再追問。
正要將張三郎拉回衙門,忽地又見街頭處人頭攢動,依稀有人叫道:“不好了,出了人命了!快來人啊,公差,公差!”
韓捕頭見叫嚷的不像話,忙叫一個捕快押住張三郎,他自己卻帶人往那一處飛奔趕去。
踏過青石板路,飛奔來至題扇橋上,卻見橋上已經站了一堆人,正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往橋下綠波上,把欄杆前擠得滿滿當當。
一個捕快叫道:“讓開讓開,捕頭來了!”
眾人方讓開一個空子,韓捕頭上前一步,也放眼看去,目光所及,卻見橋下的河面上,浮著一頂常見的烏篷船,這倒也罷了,再細看,卻見裡頭依稀躺著一個人,直挺挺地動也不動。
旁邊的捕快見了,驚呼道:“那人是死了麼?”
韓伯曹見狀,倒吸一口冷氣,忙穩住心神道:“快下去,把這船拉到岸邊!”兩個捕快匆匆地便下橋而去。
韓伯曹凝眸細看,這烏篷船內光線自然是暗的,卻依稀看出那倒在裡頭的,正是個“艄公”的打扮,胸口處似有些血跡。
那船兒將飄到橋下之時,有幾個公差乘了船拿著長鉤,便來將這小船兒勾住,硬生生拖到岸邊去了。
此刻那些撐船的艄公們探頭探腦,有人已經認出來死者是何人,正在議論紛紛。韓伯曹飛身下了題扇橋,便到那烏篷船內查看究竟。
聽周圍艄公們說,這死者原本叫做楊老大,原本不在本地做活,前幾年才從蘇杭地方回來的,在此以撐船為生。
這楊老大其貌不揚,xingqíng卻還過得去,也不知得罪了什麼人,竟落得這樣下場。
韓伯曹入內查看了一番,見烏篷船內自有一張小桌,桌上卻空空地,只是才一進來,便嗅到一股微淡的酒氣。
楊老大仰面躺著,瞪眼張口,喉嚨處血ròu模糊,也不知是被何利器所傷。
韓伯曹看了會子,便退了出來,讓手下快傳仵作,然後就問那些艄公們今晨楊老大都接了什麼生意,載了些什麼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大致有個究竟,原來楊老大從西施橋那邊兒接了一宗買賣,是送貨物到八字橋去。
忽地又有一個人說道:“我從西倉街過的時候,依稀看到有個男人攔住了楊老大,還接了他上船,可那人戴著氈笠,因此看不清臉。”
韓伯曹忙問地方,又命人沿著這條河往前一路搜尋戴氈笠的男子,看有沒有可疑人等。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底下忙忙碌碌,眾看熱鬧人等也都往那一處聚攏,橋上的人反而少了。
卻有兩道人影拾級而上,正是方才的謝鳳跟老謝叔,謝鳳站在橋至高處,遠眺底下碧波dàng漾,宛若一股玉帶,兩側宅子鱗次櫛比,仍有烏篷船點綴河面,好一派水鄉風光。
老謝叔低聲道:“今兒恁般事多,小主子不如且改日再去那榴花書屋?”
謝鳳搖頭道:“不妨事,只一會兒就到了,我看片刻自會回去。陳叔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