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心中一猶豫,並未就把此事告訴徐志清,只道:“不礙事,只是……方才多謝徐兄了。”
徐志清笑道:“又謝個什麼?”見她頭戴毛帽子,又穿的厚厚的,卻更顯得小臉兒jīng致秀麗,眉眼出眾,便又笑道:“你初來這地方,是不是禁不得這兒的冷呢?”說著便來握她的手。
雲鬟一僵,忙抽手出來,又假作攏手咳嗽之態。
徐志清卻並未察覺她的異樣,只顧說道:“果然冰涼,你出來很該也帶個護手才是,必然是沒有,改日我送你一個。”
雲鬟心裡有事,見徐志清念叨不停,便道:“徐兄,我尚有些事,改日再會可好?”
徐志清略覺失望,道:“啊,本來想帶你一起去吃口熱酒的,既然如此就罷了……”雖不得飲酒,卻定要送雲鬟往回,將要到可園的時候才止步。
徐志清又格外叮囑說:“好兄弟,你若是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幫手的,記得告訴我,別把我當外人才好呢。”
雲鬟見他這般“古道熱腸”,只得拱手道謝。
晌午時候,陳叔因聽說了此事,忙忙地趕了回來。
陳叔問清之後,便說道:“好主子,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了的麼?不能再跟官府有些牽連了,倘若因為這一回得罪了韓捕頭,咱們以後在這兒可怎麼活呢?”
雲鬟垂眸道:“陳叔,我懂,可是我……不能忍。”
陳叔擰眉打量她半晌,終於搖了搖頭道:“其實我是知道的,那天在題扇橋,你打量那橋下公差們行事,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畢竟是放不下的。”
雲鬟道:“陳叔,對不住,或許我又做錯事了。”
陳叔本憂心忡忡,聽了這句,反笑說:“說什麼錯兒?鳳哥兒做的,從來都沒有錯事!你沒cha手之前,我的確是盼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然而你現在既然cha手了,自然是因為忍無可忍,只管放手做就是了,又怕什麼前前後後?最多只是個重頭再來,何況咱們手頭也不缺銀兩,到哪裡都使得。”
雲鬟這才又抬起頭來,陳叔道:“只不過既然如今得罪了人,以後出去,可別再隻身一個了,田地,房子,甚至底下的人……這些都可以再買再換,鳳哥兒可只有一個呢。”
雲鬟原本還有些不樂,聽了這話,便忍不住微紅眼眶,卻終究笑了。
旺兒出去打聽了一番回來,說是今兒鄭盛世仍未曾宣判烏篷船之案qíng,這幾日來,此案幾度反轉,早已經傳揚出去,人人都說明兒再來看審,指不定還有什麼稀罕景兒呢。
雲鬟聽說並未當即判了阮氏,心裡方鬆了口氣,然而想到阮氏,chūn紅等的表現,卻總是想不通到底是怎麼樣的恩怨糾葛,才叫這幾個人所言所行如此背離。
這一夜,雲鬟想了會子案qíng,不免想到昨夜所做夢境,忽然夢見趙黼,在她來說實在是大為驚罕的一件事。
原本在鄜州的時候,倒是常常會“夢見”他,然而關於他的種種,幾乎都是噩夢一般,昨兒所夢的,卻是那天他拐她出去,換了男裝在街頭亂逛的qíng形,且竟是十足放鬆的一場。
其實當日被帶出去的那時候,雲鬟心中只有對趙黼任xing妄為之舉的惱恨,以及怕別人看出破綻來的驚怕,並未格外有其他想法兒,然而昨夜的夢中,卻是滋味兩般。
她仿佛,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當時的崔雲鬟。
身著男裝,正大光明走在街上,就如當初小時候在鄜州一樣自在無拘束,但那畢竟是京城,天子腳下,她所有記憶的不祥之地,然而她卻做了那樣破格驚人的行徑。
就仿佛在那些困束她的藩籬上踩了一腳,當時的qíng形,以及後來任浮生在刑部說那句話的時候,雲鬟尚未意識到,這一切不經意中的行為,話語,會引導她走向一個先前想像不到的方向。
就如現在。
次日,不等雲鬟吩咐,旺兒一早就跑了出去打聽消息了。
第一道陽光照進天井,滴水觀音的葉子一搭,便掉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落在有些濕潤的青石板上,仿佛悄悄地標了一個句讀。
雲鬟才吃了早飯,旺兒便jī飛狗跳地奔了進來,叫道:“主子!大消息!”
林奶娘見他這樣失驚打怪,才要呵斥,雲鬟已經站起身來:“怎麼?”
旺兒滿面驚疑,竟道:“奇了怪了!我才出街口,就聽人說,有人去衙門投案自首了!”
雲鬟心頭一震,還未來得及問出來,旺兒道:“我忙問是何人,主子你猜是誰?”
雲鬟幾乎想也不想,便道:“是chūn紅姑娘?”
旺兒點頭如jī啄米:“主子果然英明,豈不正是?!”
昨兒因公堂上阮氏一再否認,竟誓不肯翻案似的,再加上chūn紅那一番話……倒是讓雲鬟沒了主意。
沒想到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卻竟柳暗花明又一村。
雲鬟便忙道:“走,去看一看。”便帶著旺兒出門去了。
身後林奶娘叫了兩聲兒,急得哭笑不得:“這是做什麼?越發野的沒邊兒了,鎮日只在外頭廝混!”
露珠兒跟曉晴在旁邊兒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偷笑,露珠兒道:“我卻覺著姑……咱們主子這樣才好呢,先前在那侯……在那個地方,她總是懶懶散散,仿佛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來了這兒,卻竟愛動了一樣,人也jīng神了好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