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之間,滿院靜默,風撩起每個人腦後的雪色飄帶,殺氣跟怒悲之意沖天。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不知不覺中,原本衝進來的齊州士兵,陸陸續續鬆手,兵器墜地。
趙黼的聲音仍是淡淡的,道:“我對死了多少人本來並不關心,畢竟既然投身從戎,保家衛國,縱然慷慨捐軀,也是死得其所。可是,倘若他們本不該如此死法,是有人暗中通敵謀害,這個,本世子絕不能接受。”
褚天文喉頭髮僵:“世子,我……”
趙黼道:“我今日來,便是為那些戰死沙場的士兵們討一個公道。”他忽地微微一笑,“褚監軍,你的身上,可以容得下多少把刀?”
褚天文回頭,猛地看見箱子裡那些沾血的腰刀,就仿佛一個個戰死的亡魂,正向著他露出渴血的笑。
他忽然明白了趙黼將這些刀帶來的用意,剎那間,幾乎連每根手指,每根頭髮絲都疼了起來。
趙黼輕輕地扯了扯袖口,神色淡然,慢慢說道:“你最好撐得久一些,不然就不大好玩兒了。”
褚天文渾身發抖。
趙黼起轎離開時,聽到身後褚天文聲嘶力竭,厲聲叫道:“不!放開我……趙黼,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太子的人!”
眼波微轉,仍是清冽冷酷的,趙黼頭也不回,被高高地抬著往外。
身後,是一聲慘厲嚎叫。
第174章
自始至終,張振在旁跟隨,從頭看到尾。
縱然他從軍多年,什麼光怪陸離殘忍境況都見識過,可卻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場景。
先前雖然起不了身兒,但是趙黼早就命手下暗中詳查,對於齊州軍內部qíng形摸的一清二楚,但凡是褚天文的心腹之人,一概就地拿下,審後處置。
這些人當場看見褚天文的下場,多數都已經涕泗橫流,沒了魂魄,便將褚天文如何一手遮天,不許出兵救援、以及平日裡貪墨剋扣軍餉、任人唯親等事供認不諱。
同時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往京內,一份公文遞jiāo吏部,一份遞jiāo兵部,另一份則是送給靜王爺趙穆的。
出了齊州大營後,趙黼道:“張振。”
張振正在回神之際,見狀上前:“世子何事?”
趙黼道:“你近來教練的怎麼樣了?”
這月余來,張振負責調訓雲州的斥候,正初有些成效,見趙黼問,便道:“尚可,但還並不能抵用。”
趙黼道:“我聽說你常常帶他們出去訓練?”
張振聽這話似有弦外之音,便道:“不錯,不能一味紙上談兵。”
趙黼道:“甚好,我如今正有個極好的機會,你帶他們去找一個人。”
張振眯起雙眸:“什麼人?”
眼前掠過在鄜州葫蘆河畔柳林里所見的影子……與此同時心底泛起的,卻還有另一人影。
趙黼將眼中的一縷柔軟壓下,冷冷道:“此人慣常混跡軍中,生xingjian猾異常,曾化名賈威,賈少威等。”
張振忽地發現趙黼看似冷漠無qíng的臉上有一刻的神色緩和,只是來不及細瞧,此人又已經漠然垂眸。
張振便問道:“是方才在裡頭提及的那人?”
趙黼道:“不錯,花啟宗對我的行軍路線瞭若指掌,必然是他得知機密,暗送出去。就目前看來,他多半是遼人。”
張振道:“方才據那陳校尉所說,此人是才離開齊州大營的,必然是知曉事qíng敗露,故而先行逃跑了。他多半會離開齊州,逃回遼國。”
趙黼卻並不同意:“未必,我方才說過此人生xingjian猾,他只怕不會輕易離開舜的地界,應該還會在邊界三州逗留,好趁機攪亂渾水,竊取軍qíng,另外……”
趙黼抬手一招。
張振會意,微微垂首,聽趙黼在耳畔低語:“還有一個去處,你且多加留意……”
趙黼叮囑幾句,張振點頭道:“我領會了,既然這般,事不宜遲,我先一步行事。”
趙黼又道:“稍等。”手在袖子裡摸了摸,道:“這次雖似演練,實則暗藏兇險,但既然是張教官親自出馬,我想你必然不會空手而歸。”
張振不由一笑,趙黼卻盯著他,沉聲又道:“生死不計,我一定要見到他的腦袋。”
張振抱拳,上馬離去。
於他而言,趙黼如此執著地要找到賈威,自然是因為痛恨此人潛伏如此之深,差點兒害雲州軍全軍覆滅,不過是為了報仇罷了。
然而張振不知道的是,於趙黼來說,一則是為了將這細作徹底格殺,但還有一個原因……
——他曾經答應過那人,一定會替她找到殺人真兇,給青玫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