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水道:“我新買的,看著這花樣子著實是好。徐爺也喜歡?”
徐沉舟喉頭連動,咽了幾口唾沫,才沒好氣道:“你自己留著罷了。”把刀回鞘,甩手往前就走。
眾捕快悻悻跟在後,有人因方才跑的跟狗追的一樣,便嘀咕道:“好端端一個大男人,用這樣的傘,害我們虛驚一場。”
徐沉舟回頭看一眼周天水,卻見她仍盯著自己背影在看,臉上神色,竟有幾分意味深長。
有一滴雨順著脖頸滴落,涼浸浸地,徐沉舟竟覺得渾身不適,咬牙暗念:“這廝那是什麼眼神,真叫人……”
正轉身yù走,忽然見前方匆匆一隊人經過,竟都是身著黑紅色官服的公差,中間兒簇擁著的那人,卻著一襲墨青色竹紋的圓領袍,厚底宮靴,身形略矮一些,但卻偏是這群人中最打眼的。
徐沉舟眼前一亮,忙撇下此處,帶人急趕過去,叫道:“小鳳凰,你去哪兒?”
原來這人竟正是雲鬟,腳下不停道:“大人命快去羅宅!”
徐沉舟一愣,此刻耳畔轟隆隆一聲雷動,眼皮亂跳。
眾人來至羅宅,門上的老僕見這許多人,吃了一驚,忙道:“方才有張府的馬車來,說是徐爺有要緊事急尋我們爺過去,我們大爺聽了,就忙上車隨著去了。”
雲鬟問道:“哪個張府,是幾時去的?走的哪條路?”
老僕道:“就是跟我們爺jiāo好的張公子,才走一刻鐘不到呢。”觀望了一會兒,手一指道:“往東去的。”
雲鬟同徐沉舟對視一眼,雲鬟的目光尚平靜,徐沉舟眼底卻透出一抹駭然。
這張府自然是指的張小左了,只不過張小左如今人在衙門,又怎麼會派人來請羅添?
徐沉舟立刻命公差們四散開來,沿路往東找尋,又叫那老僕將羅宅的下人們著急起來,上街頭尋人,他自己也迫不及待,早先一步往東而去。
雲鬟因一路急急而來,已有些累了,此刻索xing站在羅府門口,袖手而立。
卻見雨中,有人擎著一把花傘緩步而來,走的如閒庭信步,十分自在。
雲鬟見著那樣的花色,本來一驚,待看見傘底下人的打扮之時,卻又一笑。
周天水拾級而上,將傘收了,道:“你如何在這兒呢?”
雲鬟道:“有些累。”
周天水很以為然,點頭道:“自從程典史病倒,你就沒歇息過,更加上白公子來了,又生出這一樁事來,我看你也該喘口氣,畢竟原先並不是做這一行當的。我看著都累。”
會稽雖是小城,但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典史又是個負責刑獄緝捕的。
程典史病倒,這許多事qíng從大到小,便都落在雲鬟身上,要處置妥當,自然需要費些心思,再加上近來果然忙亂……
雲鬟輕輕吁了口氣:“累雖是累,我心裡倒是覺著喜歡。比先前在京內時候……好多了。”
周天水笑道:“你難道是個天生忙碌命麼?可知道你府內那林嬤嬤老謝叔等,都掛心的了不得,明明可以安穩做千金……公子哥兒。”
雨越發大了,風撩著濕潤的雨氣撲面而來,雲鬟不禁抱起雙臂,道:“他們也都是為了我好罷了,但如今我就是好好的,他們也都知道我這樣很好,只也似你一般,心疼我累而已。”
周天水轉頭看她,見女孩子下頜又有些尖尖起來,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也放的柔和了些:“既然是你選的路,倒也罷了,不過……何必跟他們一塊兒滿街亂竄,你的體力到底不如他們,且又不似我習武,前兒不是教了你騎馬麼?以後出入只騎馬就是了,又快又省力。”
先前這數月,但凡得閒,雲鬟便請周天水教她練習騎馬。
對周天水來說,這卻是最聰明的一個學生,只要說過一遍的要領,即刻記住,學的也是飛快。
雲鬟聽聞這句,笑道:“那豈不是眾人都看我了?”
周天水道:“你管他們呢,且聽我的就是。”
兩人說了會兒,一個捕快飛跑回來,道:“在八字街發現了羅府的車子,捕頭請小史快過去看一看。”
雲鬟跟周天水對視一眼,後者笑吟吟道:“如果不騎馬,索xing我抱你過去吧。”
雲鬟咳嗽了聲,撐傘下了台階。
從羅宅到八字街,約莫有一段距離,雲鬟便問:“那羅添可在車上?”
捕快道:“我遠遠地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的。捕頭不許我們靠前兒,把車門關的緊緊地。”
雲鬟心頭一沉:“那……沒看見那打著桃花傘的兇手麼?”
捕快道:“只怕早就跑了,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呢。”說到這裡,有些畏縮之意,便道:“小史,你說這果然是女鬼殺人麼?”
雲鬟道:“以訛傳訛罷了,何況縱然真是鬼,豈不聞: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那捕快方笑著答應。
兩人且說且行,身旁行人也不時經過,此刻雨點仍急,一陣風chuī來,捕快忙把傘往下壓過來,生怕被風掀翻。
眼見將到八字街,捕快指著前方道:“就是那處了。”
果然見前頭有十幾個看熱鬧的人,都撐著傘,或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等,踮腳抬頭地張望。
雲鬟點頭,越過人群,正要走過去,忽地止步。
眉頭微蹙,心底浮現一幕異樣,她竭力回想,就仿佛時光倒回,回到方才那捕快指點馬車所在的那刻。
那時雲鬟抬頭往前看,越過人群,果然影影綽綽看見一輛馬車,數個公差徘徊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