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趙黼已經來到跟前兒,目光也盯著飛奔離去的張繁,眼底透出狐疑之色。
蔣勛忙行禮,趙黼方收回視線,問道:“那個是……什麼東西?”下頜微微一挑,向著張繁跑開的方向。
蔣勛才知他問的是張繁,哭笑不得:“那是隨軍的一個小侍衛。”
趙黼眉頭擰起來,自言自語道:“京內的侍衛都這樣不成氣候了?”
蔣勛不明:“世子為何如此說?”
趙黼哼了聲,道:“那分明是個沒什麼武功根底的,縱然有,也不過會些花拳繡腿,且跑的那樣姿態,略調教調教,就可以送去當……”
蔣勛已經瞠目結舌,趙黼好歹打住了那刻薄的話頭,可雖未說完,仍是滿臉鄙夷,又問:“你們今兒是要去齊州了,我方才看葛侍郎已經在跟我父王辭別了,你還不快去?”
蔣勛忙行了禮,轉身才去。
趙黼回頭目送他離開,摸著下頜,自言自語道:“莫非真的是物以類聚?怎麼一個兩個都這么娘兒氣。”撇了撇嘴,自去了演武場。
且說蔣勛跟張繁在外頭匯合,張繁便迫不及待地用手肘抵他,又百般拉扯他的衣袖:“世子跟你說什麼了,有沒有說起我?”
蔣勛越發啼笑皆非,想到趙黼那些話,便道:“並沒說什麼,只叮囑一路留神。”
張繁似乎有些不樂意:“是嗎。”這才放了他。
行近晌午,終於才來了齊州,齊州知府前數日聽聞京內使者將來,才也趕緊而歸。也早率人出京,寒暄不提。
因要詳細調查褚天文死因,葛驚鴻不免又去監牢,相見那些在那一日被趙黼拿下關押的文武官,多半都是褚天文的心腹之人。
眾人見了葛驚鴻,似久旱盼甘霖,紛紛撲到跟前兒,訴苦叫冤,聲聲不斷。
有道:“葛大人,救命!世子驕橫跋扈,竟越州行權,gān涉他州軍務,求大人為我們做主!”
也有的道:“世子bào戾成xing,當場將褚監軍nüè殺,我等有目共睹,實是被他屈打成招。”
又道:“世子無法無天,所行之事令人髮指,前些日子孟大人因受了驚嚇,已經一命歸西了!何況就算褚監軍行事不力,也不至於就遭受如此對待,而我等盡都竭心盡力,為了朝廷,為了聖上跟太子行事而已,反落得如此下場,求大人為我們伸冤,向聖上跟太子稟明此中冤屈呀!”
葛驚鴻只得一一安撫,又許諾他們會仔細調查。
蔣勛在後看著,一言不發。
眾人因盼望多日,便將胸中受驚受怕之意盡數傾訴,多是指責趙黼行事過激,表明自己清白的。
葛驚鴻也並不說黑道白,多半只是聽著,看似和藹,莫測高深。
正吵嚷中,卻聽有人道:“你們現在這樣冤屈,只說世子的不是,那倘若世子在那場戰役中死了,自然就沒有人來殺褚天文,也不會有人來追究你們的不是了,你們豈不是就逍遙法外,一點兒gān系也不擔?”
這聲音極為清脆,把眾人都驚得鴉雀無聲,紛紛看向蔣勛的方向。
蔣勛一臉呆滯,不由也回頭,卻見張繁不知何時站在身旁,正一手掐腰,一手點著面前眾人。
又道:“非但如此,只怕還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世子身上,橫豎是死無對證,如今你們落得這個下場,是你們敵不過世子,不如他運高命大手段硬,所以那褚天文才會死,所以你們才會被關在這兒,——這就是成王敗寇,也算是老天有眼,都且安心些閉嘴吧!”
那許多官兒都不知他是什麼來頭,紛紛又看葛驚鴻,生怕是他的意思。
葛驚鴻忙劃出楚河漢界,板著臉喝問道:“這是哪裡來的小兵?在此胡言亂語?”
蔣勛忙垂頭:“是我新收了的小侍衛,年少無知,才口出狂言,求大人見諒!”
眾人聽了如此,才又紛紛指責張繁。
張繁兀自滿臉不服,還想要反唇相譏似的。
葛驚鴻使了個眼色,蔣勛會意,把臉一冷,怒視張繁,喝道:“住口!你莫非想軍法處置?”
張繁眨了眨眼,仿佛沒料到他會如此對待自己,一時張口結舌,蔣勛趁著這機會,便拉住他道:“出來!先打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他看著並不是那等筋ròu外露的男子,然而手勁竟奇大,拖著張繁輕而易舉地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外間僻靜處,張繁方回過神來,因指著蔣勛鼻子道:“你敢罵我?你……還敢打我?你信不信我告訴我哥……我堂哥……”
蔣勛見左右無人,才放鬆臉色,道:“你如何這樣多嘴?是黑是白,葛大人心裡有數,你沒瞧他並不肯多話麼?”
張繁抱臂道:“既然明白是黑是白,如何不說出來?我就瞧不慣那和事老的樣兒。”
蔣勛不由又笑起來,點點頭道:“你果然是年紀小,你不懂這其中的事兒。”
張繁翻著白眼:“有什麼?不過是葛驚鴻怕得罪太子罷了,但沒有人能兩頭討好的,除非他敢得罪晏王跟世子。”
蔣勛本以為他不懂此中內qíng,猛地見她一語道破,又細想方才她在裡頭說的那些話,不由有點兒另眼相看。
半晌裡頭葛驚鴻出來,因問蔣勛道:“方才裡頭亂說話那小子哪裡來的,我並不曾見你身邊兒有這樣一個人。”
蔣勛小聲道:“不敢瞞大人,我也是才認得的,據說是跟留在雲州的斥候張教官有些親戚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