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雲鬟同趙黼兩人重又目光相對,趙黼呼出一口氣,氣定神閒道:“你說的沒錯兒。我一早兒知道是你的時候,的確曾有過報復之心。”
趙黼神qíng微冷,他本就有一股天生睥睨冷傲的氣質,倘若不笑,便如刀鋒冷對般,幾乎叫人無法安然自處。
雲鬟只是淡淡一笑。
趙黼凝視著她,緩聲道:“我自問,原本也並沒十分薄待你,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我,難道,只是為了一個季陶然?”
沉默片刻,雲鬟道:“或許不止是為了他,或許是從他開始,我只清楚的是,當時我不能再跟……王爺相處下去,可知,當時我跟你的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趙黼目光深深,聞言唇角輕輕一勾:“原來……果然是這樣。”
他負手仰頭,緩緩吁了口氣,道:“你心裡恨我,憎我,一時一刻也不願跟我相處,所以……竟要親手殺了我嗎?”
趙黼說到這兒,便又轉過身來,目光冷冷靜靜,沉沉默默地看著雲鬟。
奇怪的是,嘴裡雖然說著這樣令人驚慄的話,面上神qíng卻有些淡然,無惱無悲,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
而隨著他的一句話,雲鬟竟覺窒息,雖是在榻上,卻似有風火席捲而來,眼前通紅一片,烈烈包裹住,讓人無處可逃。
第228章
這日,旺兒從外回來,見露珠兒正在哄著小鯉魚玩耍,他便上前也逗弄了會子,那女孩子已經會笑,便看著他笑得很是可愛。
兩夫妻喜歡了半天,旺兒見屋內無人,便悄悄地問露珠兒道:“娘子,這新搬來咱們園子裡的公子,真的是那個……傳說中打敗了遼國人,又打敗了江夏水賊的晏王世子嗎?”
露珠兒見他滿面驚慌虔誠之色,便道:“這許多天了,莫非你還不知道?今兒又是從哪裡聽了風來了。”
旺兒跺腳道:“謝叔吩咐過,他們都不敢嚼舌,我是出去辦事兒聽外頭人說的,原來衙門裡的捕快哥哥們曾見過世子,認得正是他呢。今兒我出門,嚇了我一跳……外頭圍著好多人想看稀奇呢。”
露珠兒不由失笑:“有什麼稀奇的,也沒有三頭六臂哪吒似的。”
旺兒舉起手來往上拜了拜,道:“阿彌陀佛,雖不是三頭六臂,卻也比哪吒還厲害呢?生得是這個不凡的模樣兒,又果然是天家皇親的氣質,當初我一看見他,心裡就知道絕不是平常人。”
露珠兒是聽他說起馬家血案那夜,他曾“欺哄”過一個外地的“青年公子”,當下笑道:“你說那晚上?那次你不是說他生得很兇惡,一看就不是好人麼?”
旺兒忙捂著她的嘴,訕笑道:“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誰,如今這不是知道了麼?說來也怪……當時看著的確有些怕人,可如今認得了,越看越叫人敬愛。”
露珠兒見他chuī捧趙黼,卻斂了笑,竟又輕輕地嘆了口氣:“你懂什麼。”
旺兒琢磨了半晌,又道:“我是如同做夢一般呢,也不知是哪一世里修來的福,能跟了主子,又能認得天神般的世子……真是夢裡也要笑醒了過來。”
露珠兒哭笑不得,低聲道:“勸你少說兩句罷了,尤其是當著主子的面兒,萬萬別多嘴,知道嗎?”
旺兒呆問:“這是為什麼?主子跟世子不是極好的麼?”
露珠兒悄問道:“你哪裡看出極好來了?”
旺兒想了想,說道:“前兒主子遇難,還是世子親自給送回來的,世子跟知縣大人是極好的,偏偏不住縣衙,卻住咱們這兒,……是了,這兩日主子病了,不都是世子伺候著的麼?曉晴姐姐都不如他盡心了呢。”
露珠兒眼中透出惆悵之色,出神了一會子,才點點頭道:“這也是個人的緣法兒罷了。”
旺兒見她似話裡有話,便湊到跟前兒問道:“娘子,你說的什麼緣法兒?”
露珠兒嘆了口氣,說道:“你別只管打聽,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牢牢地記在心裡,別只顧去親近世子殿下,他雖然跟別的皇族不同,但畢竟是個皇孫,他喜歡了,跟你多說兩句,他若不喜歡,一把掐死你也是有的……另外就是,別在主子跟前兒多嘴,切記。”
旺兒忙點頭如搗蒜,又說:“我自然小心謹慎著呢。不敢有半點逾矩。娘子放心就是了。”說著,又去逗弄小鯉魚。
露珠便把女孩兒送到他懷裡:“趁著她不哭鬧,你抱會兒。”
旺兒問道:“外頭下雨呢,要做什麼去?”
露珠兒道:“我去找曉晴說句話。”說著便出了門,往前面而來。
曉晴來至蘭堂,才要穿遊廊過去,忽地見竹影搖曳,影影綽綽地擋著一道人影。
她轉身沿著小池子走過去,便喚道:“曉晴?”
曉晴正呆呆地站在池子邊兒的欄杆上,手裡握著一把魚食兒,時不時地撒幾粒,引那池子裡的錦鯉浮上來爭吃,見露珠兒來了,才忙站起來。
露珠兒見她頭髮都濕了,忙拉著她到了廊下避雨,道:“你怎麼不去伺候主子,卻在這兒淋雨玩兒呢?”
曉晴垂頭道:“你又說胡話,主子一早兒便去了衙門了,我伺候什麼去?再者說……就算這會子在家裡,也輪不到我伺候了。”
露珠兒不由點點頭,說道:“今兒旺兒也沒跟著,必然是同世子一塊兒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