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雖並不十分懼怕,可心裡也仍有些緊張,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誰知今日,眾人正在外頭緊張地等候入場,斂聲靜氣之時,卻有個吏部官員來到,高聲問道:“誰是會稽謝鳳?”
雲鬟正揣手定神,聞言抬眸,舉手道:“小吏便是。”
那吏部官員道:“你隨我來。”
雲鬟不知究竟,柯憲耿飈在旁,也都莫名,柯憲又著急道:“將進考場了,是有什麼急事?能不能立刻叫你回來?別耽誤了!”
雲鬟心裡忐忑,面上還只如常,反而安撫他們道:“無妨,各位哥哥好生等候,不必理會他事。”
當下便隨著那吏部官員離開,轉過迴廊,竟來到一所小小房間之前。
那人止步,示意她入內。
雲鬟深吸一口氣,雖然滿心惴惴,依稀驚跳,卻也qiáng自鎮定,邁步走了入內。
室內光線略有些yīn暗,雲鬟抬頭看了一眼,見前方桌後,坐著一位官員,看著是禮部五六品主事打扮。
雲鬟上前行禮,道:“不知大人喚小吏前來,有何要事?”這會兒很快就要武試了,此人沒有道理不知道,既然如此,必然有個不可抗拒的理由。
雲鬟幾乎不敢問,但卻別無選擇。
那人聽了,抬頭看了她一眼,見眼前少年靜默如水,皎然如月,容顏秀麗竟無以比擬,且風姿大好。他不由一怔。
只是飛快地,眼神往旁邊一瞥,方又垂眸道:“你便是會稽的典史謝鳳?”
雲鬟垂眸道:“正是小吏。”
這主事停了停,道:“本官接到了京兆府的文書,發現……原來兵部主事隋超親妹被謀害一案,是你參與其中的?”
雲鬟見提的是此事,便道:“是。”
主事“嗯”了聲,道:“根據這案qíng記錄上所寫,也是你當街說明案qíng經過,拆穿那假冒’艾夫人’的?”
這些事自然無錯,可此人的聲音聽起來,卻不像是有什麼好事。
雲鬟道:“是。”
果不其然,主事冷笑了聲,道:“你既然敢這樣做,如何還肯覥顏來參與吏部銓選?”
雖有些心理準備,乍然聽了這句,雲鬟耳畔“嗡”地一聲,素來恬淡的人,眼睛居然瞬間熱了起來。
她猛地抬頭看著書吏,竭力鎮定,才問道:“大人……不知此事,小吏做錯了什麼?”
那主事冷道:“你還來問我?我看過你遞呈的資歷記錄,你在會稽做了兩年半的典史,難道你們那裡的斷案,都不上公堂,只在大街上不成?”
雲鬟只微睜雙眸,盯著此人,竟不知如何回答。
主事道:“看來你仍是不明白,也不知自己錯在哪裡,既然如此,我便告訴你,你可知道,當日被那賊人毒沙傷到的百姓里,有一人不治身亡,一人重傷?多人都有所傷損?你說這筆帳,該算在誰的頭上?”
雲鬟不語,只是袖子裡的雙手卻慢慢握緊了。
主事又道:“事到如今,你總該明白了罷?謝鳳,你身為典史,卻毫無朝廷命官的自覺,反而一味想出風頭,以至於讓罪犯當街逃跑,且傷及無辜百姓xing命。似你這等輕浮狂làng,怎敢還覥顏來吏部銓選,又怎能為刑部推官?”
雲鬟雙耳轟鳴不已,心底似有驚濤駭làng。
一路從會稽到京城,從未有這樣令她神魂俱碎的時刻,就仿佛一直以來辛辛苦苦戰戰兢兢所要追隨的東西,眼睜睜便在前方毀滅、消失殆盡了。
她幾乎不知自己是怎麼出了那yīn暗的小小房間,又是如何出了吏部的,最後耳畔所聽見的,是主事道:“出去!回你的會稽去,永遠不要回來。你之品格言行,尚不配為刑部推官!”
而雲鬟不知的是,就在她渾渾噩噩出了那房中之後,原本疾言厲色的主事,忽地站起身來,轉身向著身側的屏風後拱手行禮,道:“不知下官做的如何?”
頃刻,屏風後有人沉聲道:“甚好。”
吏部主事苦笑道:“下官自覺,方才的言辭似有些太過了。其實……憑心而論,以謝鳳的資歷,入選做推官是綽綽有餘的,他甚至比……”似乎還想說兩句,可瞥一眼那靜默如山的屏風,竟不敢再言了。
乘車回了會館,雲鬟總算喚回些許神魂,便吩咐曉晴收拾東西。
曉晴本要問她到底如何了,見她臉如雪色,竟不敢多言,只得下去叫阿留跟阿喜準備。
雲鬟站在樓中,心底那勉qiáng壓住的浮làng似的鼓譟,復又湧起來。
目光一轉,看見旁邊案上放著的厚厚的許多書冊,忽然竟無法按捺,衝過去用力一拂,只聽得嘩啦啦嘩響,所有一切,盡數墜地。
雲鬟抬手捂著臉,手指即刻被淚水打濕。
正在彷徨絕望之際,忽然聽見曉晴在底下“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