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王哼道:“真真兒是無禮的很。”
靜王聽了,方緩緩說道:“並不是無禮,照我看,這謝小史此刻正專心圖上,只怕無心旁騖,不管是張大將軍誇他,還是王兄貶他,他應該都聽不見的。”
恆王嗤道:“更是放肆了!這般目中無人,聖上可還在跟前兒呢,他竟也敢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靜王見他無事生非,chuī毛求疵,便一笑無言。
趙世舉手,示意恆王噤聲。
此刻雲鬟轉身四處看了會兒,眾人也都低頭打量,並不見地上還有什麼散落之物了。
欽天監等眾人看著手中的地圖,又看看那已經被恢復完好了的地理圖,均都嘆為觀止,五體投地,就把那捲冊重新又收了起來。
雲鬟打量這片刻,身子已覺有些輕飄飄地,連走路都有些艱難,只勉qiáng回來,垂首又看那地理圖。
趙世便望著雲鬟,道:“你已經做好了?”
雲鬟道:“是……”
趙世淡淡地笑了聲,才要開口,雲鬟忽然說道:“請聖上……且稍等片刻。”
眾人都不知她是什麼意思,卻見雲鬟閉上雙眼,皺眉苦思。
恆王耐不住,不由道:“放肆,這是在做什麼……”
才斥了聲,卻見眾人都聚jīng會神地望著,連趙世也只靜候,恆王才訕訕地停口。
且說雲鬟閉眸擰眉片刻,睜開眼睛,轉開頭去,竟看向趙黼。
趙黼正也盯著她,四目相對,便皺眉問道:“是怎麼了?”
雲鬟緩步走到趙黼跟前兒,忽然矮身,竟慢慢地半跪了下去。
趙黼不知是怎麼樣,忙問道:“你做什麼?”
才要去扶她起來,卻聽雲鬟道:“勞煩世子抬一抬腳。”
趙黼聞聽此話,這才半信半疑地抬起左腳,並不見如何,復抬右腳……猛然驚呆了,卻見在腳底下,竟踩著一面極小的紅色旗幟。
原來趙黼方才因擔心雲鬟,曾走過來扶住,不料無意中踩了這枚小旗幟。
趙世靜王等見她連這樣最細微之處都能留意,均都悚然,啞口無言。
雲鬟舉手將這一面旗幟拿了起來,重走到桌邊上,端量了片刻,便穩穩地cha在了漠北平州城外。
耳畔響起趙世大笑之聲。
第255章
且說趙世笑道:“好好,今日朕果然是大開眼界。”
皇帝打量眼前的地理圖,點頭又嘆:“這份才能,可當真是古今無雙。朕先前竟是小覷了你了。”
雲鬟斂手低頭,道:“小吏不敢。”
趙世帶笑看了過去:“你是天生如此博聞qiáng記,過目不忘似的?”
雲鬟垂著頭,眼睜睜地看著汗滴從額頭臉上滴下來,打在琉璃地面上,從一滴連成小小地一片,如湖泊般明亮。
身體裡的疲憊之意透骨而出,雲鬟聽到自己恍然答道:“是……自來如此。”
趙世又大笑了幾聲,仿佛又說道:“眾位愛卿都看明白了?恆王、靜王……你們……”
皇帝的聲音湧入耳中,卻又仿佛輕風一般掠過,渾然不入。
雲鬟竭力定神,想要聽清皇帝在說什麼,然而他的聲音就好像遠在天邊,越發飄渺,支零破碎的字句跳起來,說道:“還是黼兒慧眼獨具……知能識賢……”
雲鬟閉了閉眼,琉璃地面上模模糊糊映出一道影子,似曾相識,陡然驚心。
而皇帝又說道:“白愛卿……既然、那麼你……”
雲鬟已無能為力去聽,只是盯著那道影子,眼前忽然閃現上京後,那令她至為難堪的一幕,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
雲鬟暈厥之時,趙世正在傳命,本是白樘離她最近。
白樘腳尖挪動瞬間,卻又生生停住,這一剎那的功夫,就見趙黼掠到跟前兒,將人半扶半抱了起來。
倉促中趙黼低頭看去,見雲鬟臉白如紙,氣息奄奄,且鬢邊髮絲都已經濕潤了,原本嫣紅的唇瓣竟也有些泛白。
他本有滿心的話跟念頭在胸口蠢蠢涌動,然而見她是如此模樣,那些念想卻在剎那間灰飛湮滅了。
皇帝趙世詫異問道:“這是怎麼了?”
白樘道:“想必是因方才一場殫jīng竭慮,勞累過度,故而暈厥。”
趙世道:“既然如此,快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