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默默地嘆了口氣,轉身才要走,就聽得齊主事又道:“不過,的確太聰明外露了,才誇了他,立刻便不可一世了,那些卷冊我先前是看過的,如何都沒發現有案qíng不妥的?他偏偏說有,照我看,大概是因為急於表現,想惹人注意罷了。”
有人附和說:“畢竟年輕,太過浮躁了。”
雲鬟抬手,撓了撓眉心,也不吃飯了,低頭自回公房。
正那書吏小陳吃了飯回來,見雲鬟坐在桌子前發愣,便問:“謝推府,你如何不去用飯?”
雲鬟忙站起身,行禮道:“多謝,我並不餓。”
小陳見她謙和多禮,便笑道:“就算不餓,難道不冷?雖然是新人乍到,也不必這樣謹慎用功。”
雲鬟道:“是。”候他去了,才自落座。
此刻公房內靜悄悄地,毫無人跡,雲鬟煢煢呆坐,忽又聽白樘的聲音,道:“每一本案冊,都是一條人命,每一條人命背後,都有其家庭出身……若有不真不實之處,便是毀了一家子的人。”
言猶在耳,雲鬟攥了攥雙手,又拿了一本新的案冊來看。
不料正看了幾頁,忽然聽得門口有人道:“敢問謝推府可在?”
雲鬟聽得這聲音熟悉,忙回過頭去,見了來人,不由嫣然一笑,起身相迎。
第265章
雲鬟回頭,卻見來者竟是季陶然,手中拎著兩包東西,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那一聲“表哥”幾乎到了嘴邊,卻又改口笑道:“季大人如何竟來到刑部了?”
季陶然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道:“今兒是你第一天上任,我自然要來探望探望。是不是沒用中飯?”
雲鬟道:“並不餓。”
季陶然搖頭,看看中間兒有爐子,他便自己把兩張椅子拉了過去,又自搬了一張桌子靠前兒。
雲鬟不由道:“這是在做什麼?”
季陶然道:“自然是靠火近些,吃飯。”說話間,才把那兩個油紙包打開,便聞得有些ròu香氣。
雲鬟一看,竟是一包熟ròu,一包滷菜,並三個還冒著熱氣兒的白饅頭,並兩雙筷子,雲鬟禁不住又笑:“你如何拿了吃的東西來?”
季陶然道:“何必詫異,我先前正尋思去哪裡用飯,自己一個人吃怪沒趣的,才想起你今兒第一天來,正好來尋你。”
雲鬟見他自在,就忙去洗了手,也在對面坐了。
季陶然分了筷子給她,道:“就算菜色一般,兩個人吃,總比一個人吃有滋味。”
雲鬟見他滿面明朗,卻不似先前才上京時候所見的那個yīn翳滿目的季陶然了,又見他這般盛qíng,心裡忍不住也有些暖意涌過。
忽見門口人影晃動,卻是書吏小陳去而復返。
小陳見季陶然在座,便上前笑道:“我聽人說京兆府來了人,還以為是公文呢,原來是季大人……您跟謝推府也認得?”
季陶然道:“雖是新認識,卻似舊相識。”
小陳手中卻端著一碗白米粥,送到桌前來,聞言笑說:“這話說的好。”
又對雲鬟道:“因謝推府是南邊兒的,怕你吃不慣那麵食,我去廚房討了這碗粥來,好歹喝些熱熱身子也好。倒是沒料到季大人也來了,我再去要一碗。”
季陶然拉住他道:“不必,我又不是南邊兒的,承qíng了。”
小陳去後,雲鬟看著那碗白粥,心裡越發暖了,當下便同季陶然對坐,又吃了半個饅頭,並些ròu鹵等物,一時身心皆暖了起來。
吃罷了飯,兩人對坐烤火,季陶然又問起第一日來刑部感受如何。
雲鬟不想同他說些煩心挫折之事,便只笑說:“自是甚好,這裡的大人們都是前輩,我跟著也多學些知識能耐。”
季陶然見她身著官服,比先前越發“沉穩”了,便說道:“你這樣新鮮,倒是讓我想起先前我剛進京兆府的時候。”
雲鬟忙問究竟,季陶然道:“因我家世之故,何況我先前也屢次往京兆府跑,因此上下都認得我,也多方照料,因此人際上是極好的,想必你沒有這般待遇。”
雲鬟見他半真半假地口吻,知道他必然猜到她不好過,便笑道:“初來乍到,不過如此。”
季陶然點頭道:“真正讓我難為的,是選擇進殮房。”
雲鬟聽了這句,才慢慢斂了笑,沉默片刻,道:“你是因為我……才如此的?”
季陶然嘆了聲,道:“一則是因為你,我總不知你的下落,心裡懸掛,竟生出些臆想來,生怕有一日,從別人口中得知……所以才想習此行,不過是博個心裡上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