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道:“可你畢竟還救走了翠兒?”
李夫人道:“奴婢只是怕她被刑部審訊,抗不過會把我供認出來,只是想要……自保,以及保住這個孩子。”
她撫著肚子,淚水漣漣道:“皇上明慈仁德,還求皇上網開一面,殺我無妨,只是求皇上讓我留下這個孩子。”
趙世看向太子跟趙峰,道:“你們覺著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太子道:“遼人狡殘之極,這話自然不足信。”
趙峰看一眼李夫人,也道:“一切但憑皇爺爺處置。”
趙世道:“她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她若要加害,你們這會兒就不能在朕面前了。”沉吟了會兒,便輕描淡寫地對太子道:“既然人是從你府上拿回來的,就jiāo由你們來處置吧。”
太子一愣:“父皇?”
趙世道:“當時你攔著白樘,阻止他將人帶走,自然是有更好的處置法子,你是朕的太子,朕信任人,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
殿上陡然寒寂,頃刻,是李夫人的聲音,哀哀求告道:“太孫,太子……求看在這孩兒的面上,且先留我一命,只要能保住這孩子……要妾身如何都使得。”
趙峰不語,也不肯再看李夫人。
太子看看高高在上的皇帝,終於道:“兒臣遵旨。”
趙世回身坐下,此刻太子起身喝道:“下賤遼女,你混跡太子府中,其心可誅,罪大惡極,如何還敢求饒?
李夫人哭道道:“太子垂憐,這孩子,畢竟是太孫的骨血……”
太子冷道:“閉嘴!”
趙峰一跳,睜大雙眼看著太子。太子把心一橫:“來人,把這賤人拉出去。”
李夫人大哭起來:“不!饒命!”卻被兩個內侍擒住,往外拉去。
趙峰迴頭,通身有些微微發抖,輕聲叫道:“父王……”似有求qíng之意。
太子站在原地,聞聲一震,忙看一眼趙世,卻見皇帝手捏著下頜,目光森然。
太子擰眉,忽然叫道:“站住。”握住趙峰手腕,竟拉著往殿外而去。
此刻內侍正把李夫人扯出殿門,趙峰不知所措,被太子亦扯了出來,惶然叫道:“父王?”
太子舉手,把侍衛腰間的刀拔了出來,遞在趙峰手中,吩咐道:“你親手殺了這賤人。”
趙峰雙眼發直:“父王?”
太子低聲說道:“你皇爺爺在看著呢,家中竟養著一個細作枕邊人,如何才能贖罪?正好讓你皇爺爺看看你的決心同魄力。”
趙峰握著那冰涼的刀柄,無法置信,又看向李夫人,卻見她正抬頭望著,淚珠從通紅的眼中滾下來,喃喃道:“太孫……”
太子道:“是一個女人重要,還是這萬里江山重要?”
李夫人叫道:“太孫,求你,我真的並沒有害你之意……”
趙峰咬著牙,手不停地顫抖,太子道:“峰兒,皇上正看著你呢!”
李夫人大叫道:“太孫!”
yīn沉的天際,有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飄了下來,掠過那金碧輝煌的畫廊檐角,零落委地。
趙黼的聲音很輕,幾乎湊在雲鬟的耳畔,呼氣的聲音也隨之而入,然而雲鬟的心卻無法遏制地冰冷寒涼。
趙黼說到這裡,伸手又把她往胸前摟緊了些。
雲鬟忘了別的,只顧問道:“你、是說……皇太孫親手把……”
趙黼沉默,他雖是個武將,見過無數屍山血海,更親手斬殺過無數遼人,最知道遼人乃是世仇,不共戴天,然而親眼看見趙峰手刃李夫人……卻仍是忍不住駭然震動。
起初趙黼並沒想到會如此,畢竟趙峰在他眼中,向來是個有些內斂略見文弱的xingqíng,故而趙黼不信他會如此。
何況李夫人已經有了六七個月的身孕,如此一屍兩命,而且……還是趙峰的骨血。
就算鐵石心腸如他,那一剎那,也不禁心頭冒出寒氣,滿心攪動。
事後。皇帝喚他出來,趙黼卻已沒了才進宮來時候的嬉笑輕鬆,先前的刀光與血色jiāo織,讓他竟失了神。
皇帝道:“方才你可看明白了麼?”
趙黼不由道:“皇爺爺如何叫我看這個?!”心中竟有些惱怒之意,語氣里也透了出來。
皇帝笑道:“怎麼,惱了朕了?你如何還在乎這個?”
趙黼無法形容心中那複雜的感覺:“皇爺爺,非要如此麼?雖然此女是遼人,然而,畢竟是哥哥的血脈。”
皇帝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
趙黼搖頭:“可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那副場景,讓他心中大不適,似乎超越了對趙峰舉刀的意外,對李夫人一屍兩命的憐憫。
皇帝道:“看你的意思,倘若今兒你是峰兒,只怕你無法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