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呼了口氣,竟無法作答。
皇帝道:“峰兒也不願意這樣,但是他不得不如此,這是他自己所犯的錯誤,必須他自己親手解決,太子也知道這點,故而催著峰兒親自動手。”
趙黼道:“那為何要讓我看?”
皇帝道:“就是要讓你看看,太子為了權力,能做到何種地步,再讓你知道,成大事者,務必謹慎自明,必要時,也要冷絕無qíng,至親可殺。”
這天氣冷極,凝水成冰,卻不敵皇帝兩句話。
趙黼道:“這個跟我有什麼相gān?我又不當太子,也不是皇太孫,再者說也並沒犯錯。”
皇帝見他兀自惱惱的,眼中笑意略斂了幾分,道:“這個真跟你不相gān麼?”
趙黼抬頭,皇帝道:“你覺著,經過此事,朕還會容下太子麼?”
趙黼舌尖微澀:“皇爺爺你的意思……”
皇帝道:“今日的太子跟太孫,對你而言就是一個例子,你既然不喜歡,且記得時刻自省,千萬別步了後塵。”
他仰頭想了會兒,回頭又對趙黼道:“你大概也猜到了,今兒若是峰兒不動手,朕也會替他解決這個麻煩。”
趙黼後退,他似乎聽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然而又不敢問,生怕一問便坐實了心中所想。
心頭轉念,趙黼勉qiáng說道:“皇爺爺,您別嚇我,我素來只知道領兵打仗,平日裡胡玩亂鬧,從來不是個明智之人,何況就算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妥當……那不是……還有恆王爺靜王爺麼?”
皇帝笑道:“你如何不提你父王?”
趙黼道:“只因父王的xingqíng我是知道的,他長居雲州,早養成個懶散的xing子了,只能做個清閒王爺,也無法擔當大任。”
皇帝道:“你竟敢這樣說?”
趙黼道:“雖不中聽些,畢竟是實話。就算皇爺爺親問我父王,只怕他也是這樣回答的。”
皇帝道:“那好,倘若晏王不是你所說這般,你當如何?”
趙黼心中一亂,皇帝道:“朕當初選擇太子,是為了‘穩’,然而這多年來,卻漸漸地顯出了他的許多毛病,比如妒賢嫉能,御下不嚴,昏聵殘忍,叫朕如何能放心將這天下jiāo給他?其實朕並不是問你的意思,黼兒,你該知道,朕擇太子,是為了國祚萬年考慮,若朕真的選定,也由不得晏王或者你……說半個‘不’字。”
至此,趙黼才明白為什麼皇帝會特叫他進宮來……看這樣一幕令人不適的惡戲。
當他走出金鑾殿的時候,殿前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打掃的gāngān淨淨,上頭甚至落了淡淡白地一層細雪。
就仿佛方才那一幕生死慘狀從不曾存在過。但趙黼仍嗅到這冰冷的氣息里那一絲血腥,縈繞不退。
趙黼本不想跟雲鬟說此事,然而若是連她也不能說,還能告訴誰去?
附耳低低說罷,趙黼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阿鬟,我心裡跳亂的緊。”
他說了這一句,便用盡全力把雲鬟抱住,低頭在她臉上吻個不停:“阿鬟,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似乎只有緊抱著她,感覺到她的存在,心頭那驚亂才能好些,只是心頭的驚急惱愕種種,jiāo織起來,成了一股莫名的邪火,且又於暗影昏沉里,溫柔滿懷,他胡蹭亂動之下,自然而然竟有了反應。
第346章
上一世,晏王早逝,恆王劣跡斑斑,不堪大任,太子又因種種不德被廢,故而最後立為儲君的,竟是一直都看似安然世外的靜王趙穆。
滿朝文武,也多半擁戴靜王。
靜王對趙黼而言,又是個最親近的人,所以趙黼也覺著如此便是順理成章的。
可是如今皇帝竟透露出別樣的意思,讓趙黼驚心錯愕之餘,惶惑難為。
雲鬟見他這般躁動不安,只顧廝纏,又覺他身上不大妥當,不免心悸,略高聲道:“世子!”
誰知曉晴睡在外間,隱隱聽了動靜,便披衣起身,隨口問道:“主子怎麼了?是不是口渴要茶?”
雲鬟渾身汗毛倒豎,緊閉雙唇,卻又反應過來,忙道:“並不渴,你不消起來。”
曉晴卻已經下了chuáng,又輕輕打了個哈欠:“那如何出聲,是做噩夢了?還是覺著冷呢?”
仍是舉著一盞燈,徐步進來,先照了一照chuáng帳,果然見帳子放著,只略有些凌亂似的。
曉晴不以為意,便把燈放在桌上,走過來道:“如何都弄亂了?”舉手握著帘子,微微往內看了眼,卻見雲鬟正傾身yù起似的,對她道:“沒事,快且放下……我正好睡呢。”
曉晴畢竟才醒,雙眸朦朧地,也未細看,只忙給她又把帳子密密地整理妥當。
回身再看看那炭爐,把火略撥了撥,添了幾塊炭,問:“果然不吃茶麼?”
雲鬟道:“不吃。”才答完,忽地低低悶哼了聲。
曉晴正要走,聞聲回頭問:“怎麼了?”
雲鬟低低道:“沒什麼,被……戒子硌了一下兒。你且快去,我要睡了。”
曉晴笑道:“只是不好好把東西收起來……”
這才又撩起帘子走了出去,把燈放下,仍舊chuī熄睡下。
此刻裡屋,那帳幔裡頭,幽幽暗暗裡,是雲鬟含怒凝眉,望著身後錦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