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鶴推門而入,卻又小心將門掩上,上前垂著手問道:“世子喚我有事?”
趙黼見他神色淡定,心中早氣得開花,問道:“杜先生,你如何假傳我母妃出事的信息上京?”
杜雲鶴道:“這個乃是王妃的主意,並不是我的想法。”
趙黼冷笑道:“那麼你就眼睜睜看著王妃傳假訊息?倘若今日傳信的不是王妃,而是遼人的細作,引我入圈套的,那我要你何用?”
杜雲鶴聽了這話,神qíng才有些鬆動,又將趙黼上下打量了一眼,試探問道:“世子路上……可遇到意外了?”
趙黼道:“你說呢?”
杜雲鶴皺了皺眉:“這個,我卻是沒有料到的……遼人的細作消息竟這樣靈通……”
趙黼見他自顧自沒事人一般,連絲毫的悔改之意都無,竟有些按捺不住:“你這是承認了你的無所作為?”
杜雲鶴見他怒發,仍舊不驚:“世子且慢,我還有話說。我是迫不得已傳了假消息,只不過……並不完全是因為王妃的意思。”
趙黼冷笑:“不是王妃的意思,只怕是遼人的意思?”
杜雲鶴笑了笑:“正好相反。”
趙黼側目,隱約聽出些弦外之音。
杜雲鶴道:“世子聰明絕頂,只不過因為王妃的事亂了心神,難道竟想不通,除了世子,還有誰的命令是我違抗不了的?”說著,抬手微微地往上指了一指。
趙黼心頭急轉,明白他的意思,凜然道:“你說的是……”
這剎那,就如同涼月峽那一場轟然震動,復在耳畔響起。
杜雲鶴臉色平靜,沉聲道:“不錯,能壓著我,叫傳假消息給世子的,正是當今聖上。
第382章
雲鬟雖名義上被羈押大理寺候審,然而誰不知她是刑部得意的人,且晏王靜王兩位王爺,為了保此人親自進宮面聖,甚至太子跟恆王也都甚是“關心”她的xing命,故而大理寺竟也不敢怠慢,便從輕便宜“處置”,將人安置在衙門內的一間暖房之中,且請御醫調治。
這一日,有兩人前來探望雲鬟,卻正是崔侯府的崔印跟崔承。
為了好生照料雲鬟,晏王暗中知會,便把曉晴跟靈雨兩人送來,專門伺候,因此經過兩日無微不至地調養,雲鬟的腿傷總算大有起色。
聽聞崔家來人,雲鬟被兩個丫頭攙扶著,下地相迎。
先進門的,竟是崔承。
先前崔承人在京外,營中知道他家裡出了事,便自准了假令他回府,崔承聽聞雲鬟也涉及其中,驚心憂急,匆匆回府探問究竟。
崔承見崔印臉色頹然,神qíng低落,比先前不同,便道:“父親是怎麼想法?”
崔印哼道:“我還能作何感想?只能說是前世的孽障罷了。”
崔承畢竟不是小孩子了,也有些知曉父親的脾氣,便道:“父親可是……可是責怪謝主事?”
崔印笑了笑:“竟說什麼責怪,再說,責怪又有什麼用處,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崔承聞聽,眼神微變。
此刻室內並無別人,崔承低頭:“我並不覺著謝主事是會下此毒手的人,另外,我也不覺著是什麼前世的孽障。只能說是自做孽,不可活。”
崔印略覺刺心:“縱然鈺兒多有不好之處,可如今他已經橫死了,又何必說這般的話?”
崔承搖頭,把先前崔鈺所做種種、包括上門要雲鬟幫他私下通融之qíng說了,便道:“我當時聽聞這話,甚是憤怒,便把他打傷了,這些父親該都知道吧?”
崔印也是後來才聽說崔鈺意圖“賄賂”雲鬟的話,而崔鈺先前下頜受傷,他也是略微知qíng的,可崔鈺並未告狀,崔承也未提起,因此崔印雖聽府內有些風言風語,卻也只當兄弟胡鬧,並沒放在心上。
見崔印不語。崔承道:“當時我警告他,不許他再去胡亂攪擾,如何我聽說他又去了謝府,還罵罵咧咧地?父親知道他的為人,自會猜到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他憑什麼有這般底氣,敢上刑部主事的門求人家辦事,又如何求qíng不成,就如此反目?”
崔印心中一動,知子莫若父,他自然知道崔鈺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來。
崔承卻冷笑道:“當時我並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實話跟父親說,我若在京中,就不必別人動手了。”
崔印到底是有些禁不得這話:“胡說!你說這話,不怕折壽?”
崔承道:“我有什麼可怕的?當初從戎,不就隨時準備馬革裹屍麼?”
崔印疼惜兒子,便只唉聲嘆氣,不肯多加責備。
崔承看他一眼,走開兩步,望著窗外,忽地說道:“父親知道,我心裡曾多後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