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色碧綠,有些雨後新竹的氣息。
心底浮現許多舊日影子,蔣勛晃了晃杯子,忽地又想起阿郁那似曾相識的臉。
若非見過“謝鳳”,蔣勛定也以為崔雲鬟已經死在了那滔滔長河之中,只不知道,若是趙黼也這樣以為的話,再見到跟崔雲鬟長相如此酷似的人,他會如何相待?
雖然嘴上說著“贗品”,但是以他那種獨斷絕然的xingqíng,卻一反常態地並未將人誅滅或者驅走,雖有王妃的原因在內,但也已是極破格的了。
蔣勛自也說不清,倘若有朝一日,出現一個跟張可繁面貌酷似xingqíng相似的女子,他會如何自處,或許,不至於再如先前一般心動了,但是……退而求其次的話,當然也未嘗不可。
因又浮出心事來,蔣勛無意久留,將茶吃了,正要告辭,卻見趙黼的臉色凝重,不似先前一般歡天喜地了。
蔣勛不由問道:“出什麼事了?”
趙黼把信箋慢慢收起來,道:“你再想不到的。”
蔣勛道:“是不是朝堂上有了變故?”若是私事,趙黼此刻早就該“喜怒形於色”了。
趙黼問道:“你如何一猜就猜到了?”
蔣勛笑了笑,道:“我近來在軍中,常常聽他們私下裡議論紛紛,說起京內的許多事,有的說,太子殿下跟咱們王爺不合,若是登基,只怕對雲州不妥……以前有幾次跟遼人衝突,太子都主張息事寧人、什麼不動gān戈,是以讓大傢伙兒很是頹喪,有人便說若是王爺當太子就好了。”
趙黼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半晌才嘆息道:“叫你們這班人說嘴,如今好,果然廢太子了。”
蔣勛幾乎一口茶噴了出來:“說什麼?當真?那、那王爺……”
趙黼見他竟滿面的驚喜jiāo加,他卻哭笑不得,道:“你高興什麼,現如今還未曾另立儲君呢,再者說,縱然立儲,也未必就輪得到我父王。”
蔣勛雙眸微亮,道:“這倒是未必。先前王爺一直不回雲州,底下人就都議論紛紛了,如今果然廢太子……”
蔣勛畢竟跟趙黼熟絡了,聽聞此事,一則是興奮異常,二則,不由笑道:“六爺,將來恐怕要改換稱呼,叫您一聲皇太孫了。”
相比較蔣勛的高興,趙黼卻顯得有些憂心。道:“你懂什麼,父王如今一個人在京內,如今又偏捲入這種兇險之事,太子,恆王……若是bī急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來。當初我離京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出這種事端,偏偏無法避免。”
趙黼長嘆一聲之餘,忽然心中一動:“杜雲鶴的意思,是皇爺爺壓著不許透信給我,那便是說皇爺爺有意調我離開京中,難道他預先料到會有此事,故而才調離我?可是……為什麼要調我離開?”
任憑趙黼聰明機變,卻也想不通究竟。
蔣勛高興中,忽然想起京內眾人來,才忙回神問道:“清輝,四爺他們……張將軍等可無礙麼?”
趙黼道:“無事,且以白樘的為人,那種xingqíng,怎會波及到他?不過張將軍是誰?我怎不知。”
蔣勛當然知道他有意揶揄,便道:“世子,不要玩笑,我指的自然是驃騎將軍。”
趙黼啐道:“呸,你直接問張家有沒有被波及就行了,放心罷了,若是連張瑞寧也動了起來,太子哪裡就這麼容易被廢掉?”
張瑞寧身為驃騎大將軍,統管兵馬,若他隨同太子謀事,只怕京城也翻了個個兒。
蔣勛這才鬆了口氣,趙黼道:“瞧你這般慫樣,只顧背後擔心人,哼。我勸你且不要再惦記,張可繁年紀也不小了,只怕很快就要婚配,你既然決定撒手,以後她嫁為人婦,你更是巴望不得,張家是好是壞,最好你也儘早兒撇開。”
蔣勛本要一笑了之,卻竟笑不出來,眼底嘴角滿滿地苦澀。
趙黼看在眼裡,反有些不忍,便道:“好了,你別不自在,我玩笑的罷了……你要真扔不下那妮子,等我回京,給你想個法子,好歹得了她就是,又不是公主,有何難為?就算真是公主,也仍舊容易。”
蔣勛知道他這人,雖看著玩笑,但卻真能做出來,便忙道:“世子,不要如此說。”
趙黼道:“你到底怎麼樣?”
蔣勛道:“如今尚且能跟她好聚好散,那般qiáng扭的手段,我做不來,若是翻做仇人,又怎麼說。”
蔣勛本是自心的話,趙黼聽著,卻覺著耳朵里塞了許多刺兒梨,他伸手掏了掏,喃喃道:“這說的是誰呢。”
因遼人的使者次日便要抵達雲州,趙黼早請人去通知齊州、幽州的駐地,請兩地的駐軍長官跟知府前來。
次日清晨,卻是個難得的晴天,眾部官長齊聚在雲州,說起遼人來意之事。
有說是以議和之名,暗懷不軌的,有說既然已經來過一回,這一次,竟也見了些誠意,且不妨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因又聽聞趙黼擒拿了睿親王,眾人大加讚賞,道:“世子英武,竟連睿親王都能拿得住,那可是遼國皇帝面前第一紅人,怪不得遼人害怕,他日若是踏平遼都,擒住他們的皇帝,也是易如反掌,如今他們來議和,也算是聰明之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