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三州,雖然地處僻遠,但卻不乏一些消息靈通之士,雲鬟的信雖也是世子府的人八百里加緊送回來的,可是京內廢太子這般如同地動似的大事,當然也瞞不過這些人。
此刻儲君雖然並未立,但畢竟晏王人在京中,倒也是不可小覷的,因此眾人此番前來,比先前相見趙黼的時候,越發多三分恭敬了。
一派讚揚聲中,卻聽齊州監軍王煥之道:“倘若遼人真是為了議和而來,我等可會做主?仍是要傳信回京等聖上的旨意,且若真的要議,昔日的帳目,邊界如何限定,將來是否朝貢互往等條目,也要一一商議,如何進行,我們且要有個準備才好。”
這王煥之正是當初,褚天文後的繼任之人。
趙黼正不耐煩聽那些讚頌聲音,聞聽這般清流,便問道:“你有何建議?”
王煥之道:“世子不如儘快上奏,請聖上派一位能主事的皇親前來坐鎮,若真的能商定有利於我大舜的議和條文,也算是功在社稷百姓了。”
趙黼咂了咂嘴,尚未說話,便聽楚知府道:“何必捨近求遠,世子不就是皇親麼?先前在京內又身擔要職,可見聖上甚是信寵,一切由世子做主,必然妥當。”
王煥之挑了挑眉,不再出聲。
趙黼笑道:“妥當可是未必,照我看來,就算這幫遼人想議和,以他們向來的行事風格,也未必會退讓許多,這能不能和的成,還是未知,若以我的脾氣,不能叫我高興的,gān脆就不必議,只打就是了。”
眾人原本還有些興高采烈,聽到最後一句,便都啞口無聲。
只王煥之道:“不錯,當初挑起戰事的是遼人,此番他們主動提議議和,自要一切由我方做主,比如黑水兩州的賠償,以及邊界重新界定之類,一定要言明,不然的話,就算倉促答應了他們議和,在遼人看來,大舜仍是好欺負跟糊弄的,他們捲土重來,自然指日可待。”
趙黼笑看了他一眼,覺著此人倒是有些見地,說的話有些很中他的心意。
眾人商議妥當,外頭小校來報:“遼人派了前鋒來了,要求面見世子。”
那前鋒使者被帶到,進內掃了一眼,便向著中間趙黼行禮道:“啟稟大舜晏王世子趙黼殿下,奉我大遼神勇無敵國主,通聖皇帝之命,我國使者前來遞送國書,表達與大舜議和jiāo好之意,車駕已經在城外三十里,先鋒官特來通報。”
三日之後,入夜。
趙黼回到王府,便即刻有王妃身邊兒的宮女前來請他前往。
來至王妃跟前兒,卻見王妃的眼圈兒略有些微紅。趙黼不由一驚,這幾日他為了遼人來議和之事,多半都只在軍司廳內行事,昨夜更是一夜未歸,自不知發生何事。
忙上前跪地道:“母妃是怎麼了?”
王妃正拿帕子拭淚,便道:“你還問我怎麼了,你說,京城內的事,你知是不知?”
先前趙黼接到世子府跟靜王的信,雖知道父王有事,但自忖有人照應,不至於如何,故而並未就跟王妃提起,生恐王妃心焦,畢竟彼此相隔千里,縱然擔憂,只是徒增牽念,未免傷身。
直到得了雲鬟的信,知道平安無事,卻也罷了,若是再跟王妃說起,自不免提起廢太子的話,只恐又另生枝節,因此趙黼仍是未提。
見王妃說起,竟不知她問的是晏王的事,還是廢太子的事,忖度王妃神色,道:“母妃可是為父王的事憂慮麼?那件事已經解決了,不是大事,如何竟落淚?”
王妃啐道:“什麼不是大事,我聽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到了你的口中,竟無事人一般。得虧這次有驚無險,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你倒是要如何告知我?”
趙黼笑道:“父王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貴人相助,必定逢凶化吉,母妃何必憂慮呢。”
晏王妃見他嬉皮笑臉,點頭嘆道:“你只當母妃是內宅婦人,故而什麼事也不跟我說,你父王的事瞞著我,廢太子這般大事,竟也瞞著……”
趙黼皺皺眉,轉頭四看,卻見阿郁站在王妃身後,仍是淡靜之態。
晏王妃嗔怪道:“你看個什麼?你不說給我知道,也不許別人說了不成?”
趙黼冷看了阿郁一眼,笑道:“哪裡話,只是不知哪個嘴快的,這麼著急想討好母妃。”
晏王妃道:“是今日楚知府夫人來,跟我說起來的。你就不必亂猜了。”
趙黼卻漏了這節,咳嗽了聲道:“這楚夫人的消息倒也靈通的很。”
晏王妃回頭看了眼,阿郁即刻會意,垂首行禮,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晏王妃才握著趙黼的手,低低說道:“你實話跟我說,你父王……這次會不會……”
趙黼斂了笑,輕聲道:“母妃,最好別這樣巴望。多少事端,都是從這一點兒巴望而起。”
晏王妃道:“你這孩子,不是巴望,只是做足準備罷了,如何楚夫人還跟我說,皇帝已經命人往雲州這邊兒來,聽聞是帶了旨意的……”
從晏王妃房中出來,趙黼回到書房內,出了會兒神,便又從抽屜里把雲鬟的信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