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一怔,隱約看出她有些冷意,道:“莫非我又說錯話了?我可並不是隨著母妃在bī迫你,只是想著……”
雲鬟道:“罷了,殿下還是去罷。車總是停在這裡,叫人看著不像話,橫豎以後再說。”
趙黼道:“你若是不喜歡,母妃那邊兒,我會去說。”
雲鬟同他對視片刻,瞧著他眼底一點兒焦急,神色才又緩和下來。
當下輕聲勸道:“不用了,何況,太子妃所說……也並非沒有道理。你快去罷,不用多心多想。”
趙黼雖覺著她是個肯了的意思,又不敢就信。
待要再問清楚,雲鬟已推道:“請了。”
趙黼只得說道:“好,那一言為定,回頭再同你商議。”
雲鬟點了點頭,趙黼這才放心下車而去。
送別了趙黼,雲鬟回到府中,便見有一輛馬車停在外間,站著的幾個侍從,竟是遼人打扮。
門公見她回來,忙迎著道:“主子,先前那個遼國的什麼親王來了,在裡頭等了一刻鐘了呢。”
入內,遠遠地果然見到廳門口處,睿親王蕭利天負手站在那裡,觀天望地,似饒有興趣,旁邊小廝有些忐忑地侍立,見雲鬟回來,方鬆了口氣。
當即上前見禮,睿親王笑道:“聽聞謝主事病了,特來探望,如何竟未在府中養病,又是忙去了何處?”
雲鬟道:“怎敢勞動親王大駕,不過微恙罷了,也已妥當。”
蕭利天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樣便好,似謝主事這般良臣能吏,可是不容有失的。”
兩人到廳上落座,雲鬟道:“殿下親自前來,莫非只是為了探病而已?”
蕭利天笑道:“本是為了探病,既然主事風采依舊,便說些閒話倒是好的。”
雲鬟面色沉靜,淡淡瞥過他,目光在他手上掠過,復看向別處。
蕭利天並未留意這細微小處,自顧自道:“我有一件事始終想不明白,主事為何竟知道……那傳信的竹簡是我的手筆?”
正如雲鬟所說,蕭利天自然是個不可多得的才華橫溢之人,莫說是遼人之中首屈一指,大舜之中也難尋匹敵,隨著聲名鵲起,人人知道大遼睿親王博古通今,博聞qiáng記。
但鮮少人知道的是,蕭利天打小兒生來,便慣用左手,不過因他生xing聰明,見別人都用右手,他便好qiáng,默默地竟也練成了左右手都能揮毫自若的本事,且平常行事待人等,也並不流露異態,是以除非從小兒伺候的貼身之人,其他天底下的人卻並不知這一點兒。
卻沒想到,縱橫大遼大舜,竟栽在一個舜國刑部主事的手中。
倒是讓蕭利天百思不解。
蕭利天道:“不知主事可否賜教?”
雲鬟道:“那不知,親王殿下可否告知,為什麼會傳信給我們皇太孫殿下,為什麼要派蒙面人搶奪杜雲鶴,又是為什麼會在城外,如此‘巧合’地救了我跟薛先生?”
蕭利天挑眉,拍案笑道:“好,不愧是刑部的人,只是你問了這許多為什麼,卻讓我怎麼回答?”
他沉吟片刻,瞥著雲鬟道:“第一個問題,你們的白尚書大人已經問過了,我也已經回答,不過是偶然發現了沈丞相的不軌行徑,又從來敬慕皇太孫是個英雄,不忍看他被蒙在鼓裡,才有意傳信罷了。”
雲鬟道:“尚書可信了親王此話?”
蕭利天笑說:“不然又如何呢?至於那蒙面人……卻跟我沒什麼gān系,我更不知qíng。而救了你跟薛先生……一節,我也早說過了,雖然看似不可能,卻著實是巧合而已,主事不必多心。何況如果我對你或者薛先生有不軌之心,又怎會特意相救呢?”
雲鬟思忖不語。
蕭利天道:“我說了這許多,不過是顯示誠意罷了,主事也總該回答我那個問題了罷?”
他擅用左手之事,是被雲鬟點破,是以瞞不過去才承認了。可其他兩家兒,他們並無把柄,故而蕭利天仍是抵賴不認。這倒也是他的行事作風。
雲鬟道:“那天生死一瞬間,殿下she了一箭相救薛先生,可還記得?”
蕭利天道:“自然記得。”
雲鬟道:“殿下難道忘了,當時你用的是哪只手?”
蕭利天一震:“難道……”
他從來最擅掩飾,何況這許多年都遮掩的好好兒的,但是人在qíng急關鍵之時,自然會按照本能行事。
當時薛君生危在旦夕,蕭利天qíng急之下,張弓搭箭,自然選了最順手也是準頭最佳的那隻手……
睿親王並未再問,心中仔細一想,便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然而正如雲鬟所說,那是生死一瞬間,她又為何會留意這樣極微小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
可又一想:這人有能耐恢復大舜山河地理圖,又能將那拂亂的一盤棋在頃刻間恢復如初,若說能留意到他的馬虎破綻之處,又何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