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晴只得叮囑說:“主子放心,只專心查案,我也會把薛先生照顧好的。”
兩人說話之時,卻見門口人影一晃,卻是薛君生聽說她回來了,便撐著來看。
雲鬟回頭,見他靠在門扇上,燈光之下,眼中透出淡淡悒傷之色,輕輕說道:“我才住了幾日,你便要入宮去了。”
雲鬟道:“不用想些不相gān的,只顧養好身子就是了。我白日得閒,必會回來探望。”
君生凝視著她的雙眸,方低聲說:“宮內也不是好待的,何必只叮囑我們。我們畢竟還是在外頭,你也看好了自己就是。”
微微遲疑,便伸出手來,將她的雙手虛虛地握了一握,卻又不敢用力。
雲鬟點頭:“好,各自保重。”君生鬆手,便放她出門去了。
這一夜,復起了風。
晚上皇帝服了藥,便叫雲鬟到跟前兒,問起今日所行之事。
雲鬟qíng知含章殿遇見白樘等事皇帝必然早就知道,便也一一說了。
燈影之下,趙世略低著頭,五官隱沒在暗影之中,神qíng模糊叫人無法捉摸。
片刻,趙世說道:“你們懷疑那蔡嬤嬤有可疑?”
雲鬟道:“是。如今刑部的季行驗在重新檢驗,想必明日便會有結果。”
趙世緩緩抬頭,目光掠過雲鬟身上,若有所思地看向頭頂虛空。忽然又看向王治,王治會意,便悄然無聲退下了。
那有些暗啞的聲音又道:“你到朕跟前兒來。”
雲鬟只好又走到chuáng邊兒,仍是垂首躬身。
趙世道:“有一句話,朕從沒問過任何人,如今倒是想知道你的看法……你覺著,那背後之人,為什麼要暗害太子跟太子妃?”
伴君如伴虎,不敢懈怠還是小事,誰知哪裡惹了皇帝不快,便飛來橫禍?
比如上回趙世跟睿親王對弈那一場。
瞬間,雲鬟心底想了無數個可能,才謹慎說道:“請聖上恕罪,我並不敢臆測。”
趙世輕輕捋著花白的鬍鬚:“朕也想不通,此事朕想過許多可能,本來覺著,或許是有人看不慣太子,故而想除掉他……但就算如此,底下還有一個黼兒呢。除非他們連黼兒的出身不容於朕也知道。不過,這件事如此機密,朕知你知,太子知道……還有誰?”
雲鬟自然回不上來。
趙世道:“當初杜雲鶴自然是知道的,沈正引想拿住他bī問,證明沈正引也不知詳細。只是懷疑而已……可有一件兒,到底杜雲鶴在他手中的時候,是否招認了?”
雲鬟見皇帝想得這般縝密,又想到近來沈正引的黨羽被一一剪除之勢。
終於忍不住,便道:“假如沈相知道,所以安排這一切……目的便是讓靜王殿下上位,這未免也做的太過奪權明顯了,他難道不怕惹的陛下盛怒之下,適得其反?”
趙世眼神雖冷,唇邊卻浮現一抹淡笑:“從行獵之前,朕便授意白樘一力追查沈相之事,再加上恆王反叛,沈相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倘若他自亂陣腳孤注一擲,卻也可以了解。”
雲鬟詫異:“難道背後黑手真的是相爺?”
趙世揉著眉骨,忽然道:“不對。”
雲鬟疑惑。趙世沉聲道:“如果沈正引真的知道了黼兒的出身,他便不必對太子動此殺手,只需要將真相在京內散播開來,豈不是輕而易舉?又何必冒著惹朕動怒的危險來殺害太子?”
雲鬟一驚,果然不愧是皇帝,這樣快便想到訣竅。
而趙世接下來所說,卻令她越發驚心起來。
趙世眯起雙眸,看著雲鬟道:“既然如此,沈正引便不可能知道黼兒的出身,既然不知,那麼若殺了太子,朕大可讓黼兒繼位……他的圖謀反會落空,由此推斷,下手之人便不會是沈正引。所以,剩下知道真相的……”
趙世並沒說出口,雲鬟心中卻跳出一個名字來:睿親王。
先前破案之中,有一則定律,誰會從此事之中得利,誰是真兇的可能便最大。
而這一場宮變里,得利的,看似是靜王趙穆。
可作為最大助力的沈正引並不是謀劃之人。那麼,再長遠些想出去……還有誰能在這件事中得利?
雲鬟不願去想蕭利天,卻仍忍不住即刻就想到此人。
睿親王早就知道趙黼的身世,對趙黼無法舍手,幾次三番試圖說動她配合。
事後,又不顧一切地帶走趙黼。
從大處來說,趙黼的存在,對大舜來說便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同時也是指向大遼的最銳不可當的一把刀。
於私,按蕭利天對於長姐蕭利海的崇敬愛慕,趙黼做為蕭利海的唯一血脈,蕭利天想要保住,也在qíng理之中。——且他也不止一次對雲鬟表露過此心。
雲鬟神思混亂,忍不住伸手按在胸口。
被蕭利天狠狠刺中的那傷處,忽然又不可按捺地疼了起來。
那夜,在聽說她不肯跟著去大遼的時候,蕭利天的雙眼之中,是比馬車外更濕寒的殺氣。
若非當時趙黼無意識中低吟了一聲,若非雲鬟及時察覺他的意圖,若非薛君生拼死相護,此刻,崔雲鬟只怕已經成了他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