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中,趙掌柜偷空叮囑阿潤:“阿潤姑娘,見了夫人記得不要亂看,也不要隨便多嘴,這大家子的規矩多,別冒犯了……”
阿潤見眼前院落重重,亭台樓閣,綿延不絕,廊下小廝丫鬟穿梭來去,個個打扮的光鮮jīng致,如同畫中人一般。如此景致,阿潤卻無心欣賞,只應著:“我知道啦。”
過了三重門,才到了程夫人所住的大房,先叫在外頭等,裡面丫鬟通報了,才叫兩個人進去。
趙掌柜畢恭畢敬低著頭,手心捏著一把汗,心中大念神佛庇佑。入內行禮,便聽上頭道:“趙掌柜,知道我今兒叫你來gān什麼嗎?”
阿潤聽到這聲音溫和,稍有熟悉之感,便抬起頭來看過去,卻見前頭的椅上坐著一個身著淡綠色緞服的女子,儀容甚美,正是那日發壽包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的程夫人。
程夫人問了這句,目光一動看到阿潤,猛地便怔住。
此刻趙掌柜回道:“小人愚鈍,夫人可是為了昨日……衣裳繡工的事麼?”
程夫人有些愣神,她旁邊的丫鬟輕輕咳嗽了聲,程夫人才回過神來,從阿潤臉上轉開目光:“你竟然知道,是做賊心虛麼?”
趙掌柜聽了這句,撐不住,忙跪在地上:“夫人高抬貴手,小人不是故意要欺瞞夫人的,只是那等好手藝好繡工,就算是京城內的名師也是比不上的……小人從事這行三十年,這點兒眼力是絕不會錯的……夫人您系出京內名門,必然也是識貨的,應該看得出……”
程夫人淡淡冷笑:“你竟拿話來擠兌我了,是嘲諷我之前眼拙,被你所欺嗎?”
趙掌柜有些出汗:“小人不敢,不敢!”
程夫人微微蹙眉看他一眼,才又道:“你怎麼還帶了個小丫頭來,她是何人?”
趙掌柜聽了,忙看阿潤。阿潤便道:“程夫人,替您刺繡衣裳的繡工,便是我娘親。我叫阿潤,是特來請罪的,還請夫人別怪罪我娘,她是個厚道膽小的人,並不知qíng。”
程夫人皺眉道:“你這小丫頭,這樣伶牙俐齒。”
趙掌柜見阿潤開口,怕她惹怒程夫人,便少不得道:“夫人在上,她們的手藝著實是好的,虛名是小人怕大傢伙兒不識貨,才隨口說出來的……”
程夫人怒道:“住口!你糊弄我也就罷了,可知昨日我說是京內名師手藝,卻被人看穿不是,會被人怎麼想?還以為我穿不起京內的衣裳特意糊弄人呢!讓我顏面何存?”
趙掌柜見程夫人發怒,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程夫人又道:“既然是好,就不怕人不識貨,你何苦扯那謊!如今口燦蓮花也是枉然。”
趙掌柜幾乎擰出淚來:“夫人饒恕……是小人一時想錯了……”
程夫人便看阿潤:“你來是什麼意思?替你母親頂罪麼?”
阿潤道:“夫人在上,這件事夫人也看得清楚,其實不關我娘親的事,但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起初畢竟是掌柜的看中我娘親的手藝,故而才惹上此事,因此民女也不敢把罪責推脫的一gān二淨,只求夫人,若是降罪,請讓我替了我娘親。”
程夫人喝道:“巧言令色,你是想要以孝心來打動我,讓我饒了你們麼?”
阿潤道:“夫人明鑑,我娘年紀大,膽子小,平素日夜cao勞,為了夫人這件袍服,幾天幾夜不曾合眼,熬得雙目紅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民女身為人子,實在於心不忍,所以求夫人要怪只怪罪我便是了,千萬別怪責我娘。”
程夫人凝視阿潤,一時不語。
趙掌柜想說兩句,又怕說錯了反而惹夫人不喜,便只戰戰兢兢等候發落。
廳內一片沉寂,寂靜中,卻聽到一聲突兀地笑從門口傳來,有人邁步進門,道:“喲,這是在gān什麼?”
程夫人一看,不願理睬。原來進來的竟是程家的二姨太,她早知道發生何事,卻故意選在這個時候出現,用意十分明顯,乃是想趁機揶揄程夫人。
趙掌柜自然抬頭陪笑,二姨太抿嘴道:“這不是趙掌柜的嗎?夫人……莫非是為了那衣裳的事兒?”
程夫人淡淡道:“你來gān什麼。”
二姨太仿佛沒留意程夫人的冷臉,自顧自笑得得意:“果然是為了這個呢,不瞞夫人您說,頭前我還想讓掌柜的給我也趕製一件兒好繡工的衣裳呢,可你說忙著給夫人繡,沒空兒招呼別人,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壞事……畢竟當著那麼多貴客的面兒,給人看穿不是京內的繡工,這臉往哪兒擱……”
程夫人雙眸流露冷意:“你在說什麼?”
二姨太假惺惺道:“是我失言了,夫人您寬容大量,別怪我。”二姨太說著,便看趙掌柜跟阿潤,道:“要怪就怪這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敢騙到程家頭上來了,夫人您可別饒了他們,叫我看,速速報官最好!”
趙掌柜一聽,身子癱軟半邊,阿潤也有些心跳加速。
卻聽程夫人道:“這兒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做主了?”
正在這時侯,門外卻又急急忙忙地進來一人,正是程夫人貼身的管事媽媽,她看一眼地上的趙掌柜跟阿潤,目光落在阿潤臉上的時候,便驚得黏住。
管事媽媽匆匆到了程夫人身旁,自始至終眼睛只看著阿潤,貼在程夫人耳畔低低說了句什麼。
程夫人聞言,雙眼有些發直,顯然十分受驚。
二姨太在旁邊,竭力傾身想要聽聽管事媽媽說的什麼,可惜什麼也沒聽見,心中納罕。
☆、第17章 宅門舊事
程夫人沉默,阿潤跟趙掌柜面面相覷,不知將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