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聆見她陪著小心似的,有些不明白兩人糾葛:“我病了,心裡悶,這會兒好些了故而出來走走。”
彩鴛親自攙扶著她進了屋裡頭,回頭道:“鳴兒,快去泡茶來。”
知聆瞧著她這幅舉止,打扮,架勢,又是獨居院落,自有丫鬟,心裡就有幾分猜疑。兩下坐了,知聆不言語,彩鴛卻看著她,眼神里透出幾分忐忑似的:“姐姐的身體這兩天可起色了?我一直都想過去看看……只怕反而沖擾了姐姐養神。”
知聆說道:“多謝你有這份心。”
彩鴛聽她應聲,垂眉一笑:“我雖然不在姐姐屋裡頭了……可是卻也不敢忘了自己出身的……滿院子的人也都知道,我是姐姐身邊的人,如今得了爺的寵幸,也是拖賴姐姐的福氣,是姐姐跟爺抬舉我,故而我是不敢忘記姐姐恩德的。”
知聆聽了這話,心裡便知道,這彩鴛先前竟是自己身邊的丫鬟,不知何故竟升了姨娘。但她雖然說得言辭懇切,又低眉斂首地,可是這宅門裡頭這麼多事故,如今姨娘身邊的丫鬟升了姨娘,其中只怕是沒有那麼簡單的。
然而自己屋裡頭的纓兒跟胭脂讓防著不去那什麼狐狸宋姨娘屋子周圍,纓兒反叫來這兒,還口口聲聲地叫“彩鴛姐姐”,那恐怕這位彩鴛素日人緣是不錯的。
知聆便只淡淡地:“那也是你的造化罷了。”
彩鴛笑了一笑,起身回到chuáng邊,拉開一個柜子,翻出一樣huáng帕子裹著的東西,回身來到知聆身邊兒,打開來道:“這是前日裡爺賞我的,說是什么小國進貢的東西,夏天戴了會有一股子冷香,對身子極好的,我心想我福氣淺,不敢用這名貴東西,倒是姐姐配的,就一直給姐姐留著……”
知聆看她一眼,垂眸看去,卻見帕子裡包著一串紅色的玉髓珠,顆顆圓潤,色澤極正。
彩鴛將這物遞過來,知聆抬眸看她,卻抬手將珠子推了回來:“既然是給你的,那你就收著便是了,也不過是個物件兒,沒有什麼配不配……你的心意我領了。”
彩鴛有些意外,遲疑著將帕子重包起來。知聆說了這會兒話,卻覺得無趣了,起身道:“我有些累了,該回去了。”
彩鴛忙道:“姐姐不多坐會兒……”
知聆一搖頭,纓兒便道:“彩鴛姐姐,你得空也去我們院子裡坐坐,那院子空落落地,鎮日沒人去,怪冷清的,先前你在的時候倒還好些……”
彩鴛親送了知聆出門,纓兒扶著她,邊走邊說:“爺對彩鴛姐姐可真好,那樣名貴的珠子也肯給她……連姨娘都沒得呢。”
知聆便說:“她像是個懂事的……”
纓兒便樂道:“那是自然,彩鴛姐姐先頭伺候姨娘的時候,姨娘就很誇獎她……爺來咱們屋裡多少次,彩鴛姐姐伺候的可好呢。”
知聆挑了挑眉,纓兒說著,忽地嘀咕:“真是的……怎麼不去她那裡,平白里竟也能撞見呢?”
知聆看她一眼,纓兒往前一努嘴,知聆看過去,卻見前頭迎面來了一個衣著錦繡的美人,身邊兒還跟著個小丫鬟,不偏不倚慢慢地走了過來。
兩下里相見,那美人打量著知聆,便對身邊兒的丫鬟道:“聽聞方姨娘病了,還以為臥chuáng不起呢,這不是好好的嗎?”雖是對丫鬟說,聲音卻放的眾人皆能聽見。
說話間兩人對面走著越來越近,知聆見她走在道兒中央,就淡淡一笑,並不搭腔。
纓兒卻說:“我們主子福大命大,自有滿天神佛保佑著呢,一點小病又算什麼。”
那美人一聽,噗嗤便笑出來:“主子……”她身邊丫鬟便也笑:“姨娘,我見識淺,不知這裡幾時有什麼主子了?”此刻四人已經走到了一塊兒,那姨娘隱約站住腳,就看知聆。
纓兒臉上一紅,道:“別得意了,我們姨娘先前可是正正經經地主子!不像是那些矮門小戶出來的沒見識的貨,一日的主子也沒做成,自然不知道做主子的滋味,卻反倒笑別人,到底誰沒見識呢!”
知聆聽了個新鮮,又聽纓兒語言蹊蹺,反應卻很伶俐,便垂眸笑笑。
不料對面那兩個被纓兒搶白,已經有些掛不住臉,那姨娘便道:“我們是矮門小戶里的出身,原沒做過主子,可也沒做過官奴,不曾家破人亡過,想來這主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當也罷了。”
知聆心中一驚,纓兒跟這女人的對話間,她隱約明白自己的出身,沒想到竟是這等悽慘曲折。當下便抬起頭來看向那姨娘,知聆素來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xing子,更何況自覺這是夢,便更加毫不理會周遭聒噪,此刻聽到這裡,便開口說道:“當主子的滋味自不是那麼好的,但你這話卻是什麼意思?當主子的盡數都要當官奴或者家破人亡?你這是在咒誰呢,讓這宅子裡的主子們聽了,心裡會很喜歡?”
那姨娘一聽,原是自己失言了,頓時抬手掩住嘴,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知聆又說道:“何況如今不管是矮門小戶出身也好,高門大戶也好,不過都是妾室,人家的半個奴才,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我也沒什麼好頹喪的,都是半斤八兩,只要保住自己心裡頭gān淨些,比什麼都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