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又看身上,卻穿著件淺綠色的薄衫,同樣也是古式的。
知聆見了,先是一驚,而後緩緩地便嘆了口氣:“怎麼又做起夢來了呢。”
那丫鬟出了聲兒,便過來挽起chuáng帳子,誰知外間的丫鬟聽了,便跑進來,見知聆斜倚著,便道:“得虧姨娘醒了,不然的話,可是真沒法兒jiāo代。”
知聆聽她們一言一語地,倒是覺得有點有趣,便問:“怎麼就沒法jiāo代了?”
先前挽起帘子的那丫鬟扶著她起身:“瞧主子這話,一來我們怕大爺知道了,嫌我們伺候的不地道,才害主子暈了,二來,前院那些人盯的厲害,去請太醫,必然又要給他們說三道四,知道的信姨娘是真身子不好,不知道的一準兒又要說姨娘多事呢。”
知聆心想:“姨娘肯定就是妾了,好像這位爺倒是挺寵‘我’,可是地位到底低下,這個夢做得真的可怕……也奇怪的很。”
她認定了這是夢,便並不害怕。卻聽另一個丫鬟說:“先前主子的身子沒這麼虧的,必然是前陣子吃飯上不定時,所以才壞了身子,以後可得留神了。”
知聆便說:“我現在覺得好了,就是屋裡頭悶,外頭蟬叫的厲害……從哪裡傳來的?”若是她記得不錯,上回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沒見到這院子裡有樹。
丫鬟便笑:“纓兒,你瞧姨娘,竟不記得再隔一重院子就是花園兒里了,那裡靠牆有幾棵柳樹,每到這時候就許多蟬叫。”
叫纓兒的便使了個眼色,說:“姨娘未必是不記得,怕只是不願意提那裡而已。”
知聆就問:“為什麼我不願意提哪裡,你倒是說說。”
纓兒見她帶著笑,不是個為難不悅的模樣,就跟旁邊的丫鬟對視一眼,才緩聲說:“姨娘這是來探我呢?那院子裡住著個狐狸,姨娘又不是不知道……” 說著便掩嘴而笑。
“狐狸……”知聆沉吟,心中猜測她說的大概是在指哪個人物。
旁邊的丫鬟見她垂眸不語,這丫鬟喚作胭脂,倒比纓兒沉穩些,就假作斥責纓兒,說道:“你夠了,哪有你這麼回姨娘的……那個主兒的確是不招人待見,你也別就這麼說,咱們自己說說還罷了,若是傳出去給人聽到,豈不是又給姨娘招禍惹事了?”
知聆沒頭沒腦聽到這裡,就說:“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兩個丫鬟聽了,有些意外,纓兒倒是樂得出去轉,便道:“也好,難得姨娘有這興致,我陪姨娘出去。”
知聆點點頭,兩個丫鬟過來扶著起身下地,知聆站住腳,總覺得這一切真實的可怖。卻也按捺著,纓兒伴著她,臨出門前胭脂特特地趕上來,悄悄地對纓兒說道:“出去別惹事,尤其是別靠近那裡……”說著,就伸出手指略往南邊一指。
纓兒說道:“行了,我知道……這點上我還是懂得的。”
兩人出了門,知聆便問:“胭脂跟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纓兒沒什麼心機,直接便道:“胭脂姐姐是叮囑我,別帶著姨娘往狐狸……咳,別往宋姨娘那屋子旁邊兒去。”
知聆邁步出門,轉頭看周遭,果真瞧見隔著一重院落,隱隱地有些綠蔭,蟬聲就是從哪裡傳來的,兩人順著甬道的yīn涼里往前走,知聆心裡知道這位宋姨娘定然是個厲害角色,所以這兩個丫鬟才如此防備,備不住先前自己這身份還吃過虧的。
又走了一會兒,纓兒轉頭看旁邊的院落們,笑著說道:“姨娘,這裡是彩鴛姐姐的住處,咱們進這裡瞧瞧吧?”
知聆答應了,纓兒便扶著她進了旁邊的院落門,剛進門就見屋門口有個小丫鬟探頭看過來,而後沖裡頭叫道:“方姨娘來了!”
知聆聽了這一嗓子,不免十分之窘,雖然認定了是做夢,可是卻很有些心驚ròu跳,隱隱地覺得仿佛不對。
此刻已經過了正午日頭最毒的時候,然而還是覺得有些暑熱bī人,方才一路走來,身上隱隱地有些汗意,知聆垂眸看著手上那枚鐲子,順便仔仔細細看了看“自己”的手,卻見這手白皙細嫩,素淨如玉,卻小了許多,自然不是她原先的手,知聆看了,心中忽地冒出一個念頭:不知此刻自己的臉容是什麼模樣的。
這一恍神兒的功夫,裡頭已經有人迎了出來,帘子一搭那人邁步出來,頭一抬的功夫,正跟知聆打了個照面。
知聆望著那人的臉,心中猛地驚了驚,原來這迎出來的女人,竟然是聶文鴛!亦或者是生得跟聶文鴛一模一樣的!
知聆細看聶文鴛,卻又覺得,此刻的這人比之聶文鴛年紀似乎小上許多,且並沒有極用力地塗脂抹粉,臉兒白白地,因為年輕多一份水嫩,臉上也不知是不是有胭脂,顯得白裡透紅chuī彈得破似的,身上穿著一襲水紅色的裙子,頭上戴著一支金釵,鬢邊綴著兩朵花,打扮的並不張揚。
知聆沒想到竟會“夢”見聶文鴛的模樣,且是如此打扮全然不同的她,然而想想,連“段深竹”都能出現,聶文鴛出現,便也不怎麼叫人意外了。
這位名喚“彩鴛”卻跟聶文鴛有著一張臉的女子瞧見知聆,微微一驚之下,臉上露出笑意,忙迎了上來。
兩下見了,她小心地望著知聆,輕聲喚道:“姐姐身子不好……怎麼頂著這毒日頭來了?有什麼事叫人來傳我一聲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