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些,就低頭又看逸兒,逸兒身短,段嫻緩緩地蹲下,摸摸他的臉:“逸兒,你娘掛心著你,姑姑也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然而有些事,不必一味隱忍,他們小小為難著你倒也罷了,若是破格了、再打你,你只管說,姑姑就算跟他們拼了,也要護著你。你可明白?”
段逸紅著眼,點頭:“姑姑,我明白。”
段嫻將他小小地身子抱了一抱:“好孩子,就算是沒有人疼你,你娘也是疼你的,姑姑也是疼你的,你也要記得。”
段嫻說完了,又看陳嬤嬤一眼,才轉身往外,走到院門處又回頭,見段逸站在原地,正凝視她離開,段嫻對上那雙清澈的眸子,心裡一陣酸楚,扭身出門去了。
段嫻一路往自己屋裡去,邊走邊在心裡頭想:“生而為人,又有什麼趣味?先前孤高如純明,一朝還能被人欺rǔ打壓,自己的孩子都護不得……世qíng又是如此的令人心寒,哥哥曾口口聲聲說此生非她不娶,卻到底抗不過父母之命,竟娶了他人,更納了妾,可知道純明心底是何等悽愴。我曾怪純明不爭,可現在看來,若真換做我在她的這個境地……”想到這裡,雙眼中忍不住滾出兩滴淚來。
段嫻掏出帕子,將眼角的淚拭去,正行走間,就聽得有人招呼:“嫻兒,你從哪裡來?”
段嫻抬頭,卻看到是三哥段興瑋,手中捏著一柄摺扇,穿著一身雪白的時興袍子,腰間束著玉帶,掛著紅色佩玉穗子,光彩照人如金玉一般。
段興瑋走近了,細看段嫻,卻見她眼紅紅地,便問:“你哪裡來的,受了什麼委屈不成?怎麼眼紅紅地像是哭過?”
段嫻瞧著他一臉興頭似的,又知道他是個輕狂的xing子,若說給他知道,還不定惹出什麼來,就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一點心事罷了。”
段興瑋握著扇子,道:“我才從外頭回來,倒聽說方小姐嘔了血不大好似的……我正想去看看她,你先頭跟她那麼好,莫非你沒有去?”
段嫻倒有些意外:“你要去?我正回來……”
段興瑋聽了,便一拍扇子:“難怪會哭,你看著她,必然是傷心了?她的qíng形如何?”
段嫻張口,卻又道:“是一時受了些刺激才嘔了血,倒沒什麼大礙了,依我看你也別去了……省得擾了她的清淨。”想到這裡,又警醒起來,暗想:“虧得沒有去鬧開,不然的話,逸兒受欺壓的事給純明知道了,她不定又要多傷心,她這才好了些……這時間就別節外生枝為好。”
段興瑋急急而來,聽了這話,卻遲疑了:“這話怎麼說?我一片好心去看她……怎會擾她清淨?你是怕她jīng神不好,懶應付我麼?”
段嫻嘆了口氣:“你夠了,我自己去看她,都有人記著、不高興呢,你要是也去了,她身後還指不定又有什麼風言風語的,對她豈不是不好?”
段興瑋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我差點忘了,她如今不比從前,更有那一起子愛嚼舌生事的小人,唉……既然如此,還是不去了。”
段嫻見他長吁短嘆,便道:“罷了,你這幾日都在外頭瘋,家裡頭都照不見你的面兒,索xing去我屋裡坐坐罷。”拉著段興瑋便去了。
知聆吃了中飯,靜養了會兒,覺得jīng神好些了,便下了chuáng,在院子裡蔭涼下走動。
迎面一陣風裹著熱làngchuī來,知聆舉著扇子擋了擋,看著那淡藍天色,心中默默地想:雖不知這究竟是種什麼緣分,但既然發生,卻是沒有辦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現代的時候又恰好發生了那樣一件事,讓她實在有些不知如何面對,現在留在這宅子裡頭,倒也暫時可以“避難”。
然而偏又有小逸兒在,倒讓知聆的心裡又甜又酸,好歹不像是之前那樣茫然淡漠,心裡覺得有了些牽掛。
胭脂拿了個錦墊,放在旁邊欄杆旁的石凳上:“主子您坐會兒,這才好了些就下來走動,怕是會頭暈。”
知聆順勢坐下,心中又想:“段重言三妻四妾,我這個身份,自己受苦,連逸兒也跟著遭罪……不管如何,我既然來了,該想個法子得了自由才好,但究竟要從哪裡開始著手……”
知聆垂頭想的出神,因為圖謀出身,故而一時也沒空閒去為趙寧哲外遇的事傷心。如此凝神靜想了會兒,緩緩搖扇子的手勢一停,抬頭看向胭脂:“我家裡,還有什麼人在?”
胭脂見她一坐坐了許久,正想勸她回去,聽她開口,忙道:“姨娘怎麼問這個?姨娘家裡……該也沒什麼其他人了,只聽聞原來還有位公子,先頭跟咱們爺也有些jiāoqíng,還來過府里……”
知聆不敢露出驚詫表qíng,聽胭脂又道:“後來,就也不知去了哪裡……”
知聆微微戰慄:看胭脂的神qíng語氣,那人倒好像是凶多吉少了。
晚間的時候,段重言便又來探望,知聆下午刻意讓自己散了會兒步,又吃了藥,jīng神比之前果然要qiáng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