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個哭泣的少女是誰,可是卻看清楚她的臉,大概只有十幾歲的臉龐,雖然有些憔悴,卻很美,美的似曾相識,就像是……
那個方才被他超過的車中的那個人,那個跟他有過千絲萬縷牽連的人……
方知聆。
段深竹心中忽然有一種極大的悲慟,不知從何而來,卻困惑壓抑著他,這一切究竟是什麼?他在車禍之後的不同空間所見到的那一遭,究竟是真的還是幻覺?他所見到的那個叫做“純明”卻跟方知聆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女,是他的臆想亦或者也是……真實?
段深竹覺得自己將要在這車內昏迷過去,他將領帶一松,用力推開車門一腳邁出……
就在剎那,有一輛從後面駛過來的車幾乎是擦著他的車門邊沿駛過,有震耳yù聾的搖滾樂聲從內湧出,車子卻分毫不停地遠去了。
一隻腳還踩在地上,段深竹保持著推開車門的那個動作呆住了。後面而來的那輛車子速度起碼是七八十碼,急速飈過的瞬間就好像帶著一股狂風從他身旁掠過,而就在這種超速度的疾風之中,段深竹整個人也似在瞬間“飛”了起來,有種稍驚悚的又“飄”起來似的感覺,眼前卻看到無數錯亂的場景:
——那少女被許多人帶著離開那個簡陋的地方,可是她面上卻毫無歡喜之色,她抬頭,看到不遠處有人負手站著,聽到動靜便回過頭來,他喚她:“純明!”
段深竹看到那人的臉,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
少女低泣:“我爹,我哥哥……都不在了……”
他抱著少女:“純明,別哭,你還有我……”
場景變幻,他見到了一座極大的宅子,有個福相的老太太一臉怒容:“做什麼要這個禍胎子回家來!”
他看到那個自己跪在底下:“純明我一定是要保的,請老太太成全孫兒。”
像是電腦接收成團地爆炸似地信息,又像是電影的膠片在眼前極快閃現,他眼花繚亂地往下,看到少女純明整日抑鬱不樂,他看到有人暗中冷嘲熱諷……他看到她一日比一日消瘦……那個自己卻又納了妾……
那時候他約了知聆在咖啡館裡,本想試探著告訴她趙寧哲的事,然而卻無意中說起那個話題:
他戲謔地問她是不是進了什麼“平行空間”,她望著他:“如果我說是,怎麼樣?”又說:“而且我在那裡見到你……”
他以為她玩笑著:“那我在那裡怎麼樣?”
她臉上露出嫌惡表qíng:“你?很壞……三妻四妾。”
他大叫不可能。
但是現在……
究竟是因為她的話引發了他種種的幻覺,還是說,她所說的那些本就是真?
那麼,如果那些都是真,現在的知聆,難道,真的會在那個空間裡?
段深竹靠在車上,由著風chuī,卻chuī不散他心中謎團,來來往往的車輛都覺得他停在這裡很奇怪,有人懷疑他的車拋錨了,特地停下來問詢要不要幫忙。
段深竹搖頭,最終又回到車內,漸漸地夜幕降臨,路上車輛漸少,只有這輛自下午就停靠在邊沿的車子依然還在,車身的前後燈忽閃忽閃,跟旁邊的警示牌互相輝映。
☆、第 39 章
知聆探手,用力在旁邊的太湖石上一扶,勉qiáng立住了身形,她看著面前那人,尚未及言語,眼睛卻已紅了。
那人立在小橋上,將人看了會兒,便略微挑了挑眉,緩步走下橋來,動作雖慢,卻很快地就走到了知聆身前。
知聆只是看著他熟悉的雙眸,以及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她依稀記得,她第一次見到這樣年輕的趙寧哲的時候,正是在她人生最無助的時候,他忽然就出現,從天而降似的,雙眸看著她,眼睛是意外地亮……
當時的她畢竟還年輕,只覺得這個人的神qíng是這樣溫柔,他就像是騎士一樣及時出現,拯救láng狽不堪的她於水火之中。
“寧哲?”眼中噙著淚,知聆以為自己是在心中喚了聲這個名字,然而實際上她卻已經說出了口,雖然是極小聲,卻已足夠那人聽到。
他生得高,居高臨下垂眸看她,聞言眉頭一蹙又展開:“寧哲?”
而知聆反應過來,本能地想要後退,他卻又一笑,若有所思地問道:“你……還記得我?”
知聆有些震驚地抬眸看他:明明就是跟趙寧哲一樣的人,可是她卻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不能做……面對這張臉孔,她心中的感覺實在複雜的很,竟難以用言語形容,若說非要形容,那就像是吃了huáng連子,舌尖上都泛著苦,渾然忘卻了其他。
趙哲望著面前的女人,看到她發紅的雙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頭慢慢地都是淚,看起來卻更令人心動:她還認得自己?還是說……這種驚怒jiāo加的表qíng另有其原因?
他不知道,唯一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一別經年,這個人真是越發好看……也越發牽動人心魂了。
他望著知聆的眼睛,心頭一動,嘴角卻挑起一抹笑意,曖昧低聲道:“你……哭什麼?”抬起手來,有幾分輕薄地想要摸上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