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呵斥,讓她少說兩句,慧兒卻偏會錯意,呆呆道:“是了,我還聽說,咱們府里的大爺近來頗為過分,牽頭諫言,讓萬歲把省親的規制給改了不少,萬歲本想運兩塊太湖石進宮來,都給他們給壓下了,說什麼勞民傷財……惹得萬歲爺很不高興……”
段昭儀臉色一變,由青使了個眼色,只差一腳踢過去,慧兒才醒悟過來多嘴了,急忙低頭,端著茶退了出去。
由青拿了把扇子,替段昭儀輕輕扇風,又道:“娘娘,千萬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咱們大爺是gān練能臣,那幫小人不過是嫉妒他得皇上的寵信,故而暗中詆毀罷了。
段昭儀微微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你也不必遮掩,我心裡是知道的,我哥哥行事,也的確是有些太過了,如今是仗著皇恩浩dàng,若有一日,終於惹了天子真怒,那時候還不知會有什麼禍患呢。”
由青忙道:“娘娘是想多了,大爺是知道進退的,自有分寸。”
段昭儀垂眸:“你也不用先說好聽的,哥哥只一味往前,卻不想想我在這宮裡會是如何,上回聽聞皇上召見了父親,好一頓申飭,原因就是哥哥他們監察院進諫的省親一事,父親自然是受了哥哥的牽連,皇上在哥哥那吃了氣,就借題發揮,再這樣下去,保不定哪一天就輪到我了,是了,皇上或許不會像是對父親那樣呵斥我,只消不理我便就成了,比如像是現在,他大概連素荷宮怎麼走都不知。”
由青默默:“娘娘,可要寬心才好,萬事最怕全往壞處想,皇上不來咱們這兒,也少去別的地方,此刻也就景玉宮那位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保不准哪一天,就也輪到娘娘的好兒了呢……”
段昭儀深吸一口氣,微微昂起頭道:“嗯,你說的是……我既入了宮,自然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她頓了頓,又道,“對了,前日承鶴所說的話,你覺得,真有那個意思?”
由青略微抬頭,對上段昭儀沉思的雙眸,道:“承鶴公公深得皇上寵信,後宮裡多少妃嬪想要巴結他,他卻對誰都是冷冷淡淡,並不格外親近,前兒能跟娘娘說那麼久的話,已經是有些奇怪,何況公公從來都是個惜字如金的,怎麼會跟咱們說什麼芍藥花?”
段昭儀不由冷哼:“你說的很是,哼!芍藥花,他什麼花沒見過,又怎麼會忽然愛上兩支莫名其妙的芍藥!還巴巴地捧回來供著!他沒有去府里,卻去了賜給哥哥的別邸,是啊,方純明才去了那別邸,若說其中沒有所指,我也不信……”
由青說道:“咱們問完了承鶴公公的當晚上,皇上就命人賜了碗安睡的參湯給娘娘,意思……是不是說娘娘猜的對?還是說,讓娘娘安心,不必去猜思?”
“我也正想這個,”段昭儀點點頭,“我進宮已經頗有一段日子了,卻並不怎麼得聖眷,外頭的局勢又如此令人憂心,長此以往,豈不又是一個‘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少不得……要兵行險招。”
由青道:“娘娘召方氏入宮,做的極對,召她進來,就是投石問路,反正不過是個妾室……若是能利用她討皇上歡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皇上並無此意,咱們也並無什麼損失。”
段昭儀面上露出幾分笑意:“甚是。”
由青道:“若昭儀真的趁此高飛,哼,那一幫沒見識只知道巴結的小人,他們才知道真假呢。”
段昭儀看向她,抬手握住由青的手,微笑低低說道:“管他們是如何,只要你在我身邊、對我忠心就行了。”
兩人正說著,外頭慧兒快步進來,行禮道:“娘娘,小英子跟老馮帶了人進宮了,已經快到了。”
段昭儀緩緩抬手,整理了一下鬢髮:“很好,我也想看看如今的方純明是什麼樣兒了,可還是昔日一般的風采……對了,皇上現在在哪?”
慧兒道:“方才奴婢去打聽,這時侯,皇上仍是在御書房,但是方才奴婢見到景玉宮的人往那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去請皇上過去。”
段昭儀點點頭:“很好,不用理會。”
知聆自進宮後就處處留心,並不隨意四處張望,只是垂眸隨著太監而行,一直到了素荷宮門口,小太監道:“你等會兒,我進去向娘娘通報一聲。”
知聆才站片刻,就見小太監從里小跑出來:“娘娘傳了,快快……”
知聆邁步入內,往前走了數步,見遠遠地上面坐著一位衣著鵝huáng的美貌女子,眉眼jīng致,氣度高雅,頭上斜cha一支金釵,右鬢邊別著一朵淺粉色宮花,自然就是段昭儀了。
知聆往前數步,停下來拜下去:“參見昭儀娘娘。”段昭儀一抬手:“起身,賜座。”慧兒引著知聆後退,落了座,段昭儀又道:“看茶。”自有人又奉了茶上來。
知聆垂眸道:“謝娘娘賜茶。”
段昭儀看了一眼由青,由青一抬手,屏退了其他宮女,只留慧兒。
段昭儀才道:“我跟你,總算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如今這裡並無他人,權當我們是舊人重逢,自在說話便是。”
知聆道:“娘娘是寬宏之人,只是我的身份卑微,又怎麼敢跟娘娘相提並論。”
段昭儀微微一笑:“妹妹何出此言?先前你我也算是相識,且如今你也算是我段府的人了,不管前後,也都算是舊人相逢,就不用論起那些世俗高低之論。”
知聆聽她說話不疾不徐,不緊不慢,頗有風度,最後那一句話,竟像是段興瑋所說的,心中不由地略生了一絲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