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妃嬪鬆了口氣,應聲之後,緩緩退了,趙哲自進了寢殿。
承鶴走得慢,聽得宜妃道:“公公且留步。”他便順勢停下:“娘娘有何吩咐?”
宜妃便說:“公公,那位女官是公公認得的?”承鶴道:“娘娘怎麼問起這個來了?”宜妃說道:“不然的話,皇上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人?”承鶴便一笑:“娘娘多心了,不管是哪裡的人,橫豎合皇上的心意,能用能使喚就行了,何況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娘娘何必這麼多心呢。”
宜妃見他不咸不淡地模樣,心頭略有些慍怒,便道:“皇上是什麼xing子,公公是知道的,公公是皇上身邊的頭一號頂用的,有些事上……還要務必勸著皇上些,聽說前兩日皇上三天兩頭往外跑,太后很是不喜,這女官來路不明,若不是承鶴公公認得的,怎麼隨意就能進宮來,於禮也不合。”
承鶴見她咄咄bī人,有點質問的意思,便微微冷笑著:“娘娘說哪裡話,難道是在說奴婢攛掇著皇上做什麼下流的事不成?誰人不知皇上聖明,無人可及,我也不過是個伺候主子的奴才,怎麼會有那樣大的能耐左右皇上的決定?娘娘若是覺得那女官來路不明,方才為何不向皇上明言?反捉著我這樣的奴才質問,是何意思。”
宜妃聞言,臉色便漲紅起來,此刻裡頭便出來個小太監,說:“公公怎還不進來伺候,皇上叫人了。”
承鶴便垂頭道:“娘娘恕罪,奴婢要去伺候主子了。”後退兩步,徑直跟著入了殿裡。
承鶴進到裡頭,見御膳房的人已經放了御膳,知聆帶著一gān宮女站在旁側,伺候皇帝用膳。
見承鶴進來,趙哲便放下手中茶盞,看他一眼:“耽擱什麼?”
承鶴走到他身旁站了,聲音不高不低地說:“宜妃娘娘攔著奴婢,說了幾句話。”
“說什麼了?”趙哲的面色淡淡地。
承鶴道:“宜妃娘娘說……”就看知聆一眼,趙哲若有所思地看向知聆,忽地微笑道:“純明,這兒不用你伺候,你自去歇息吧。”
知聆自然知道承鶴有些話要避著她,隱約也猜到大概跟自己有關,便行了禮退了出去。
等知聆避開了,承鶴才把宜妃的話一一說了,趙哲聽了,便冷道:“她真的把自己當皇后了,朕要用個人,她都要管。”
承鶴猶豫了會兒,便道:“皇上,有件事奴婢要提醒皇上。”
“你說。”
承鶴說道:“這宮裡不比外頭,宜妃娘娘身後又是太后,今兒給她上了心,若是以後針對了恭使……明里暗裡給個虧吃,那可……”
趙哲目光一寒,手指在唇邊輕輕抹過,沉思著低聲道:“若放在朕身邊兒也能給人下了絆子使了壞,那朕這個皇帝也是白當了。”說著,便把承鶴喚過來,低低囑咐了幾句,承鶴點頭:“奴婢遵命,但只怕太后那邊……”趙哲道:“太后不至於即刻出面,若真驚動了,朕自有說法。”
趙哲說到這裡,便沒心思再吃東西,起身道:“朕去看看純明,都不必跟著。”
☆、第 68 章
知聆退避了,便只在偏殿歇息,桌子上放著一盞清茶,旁邊是一本書,她坐在桌子邊上,閒閒翻書,偶爾端起茶杯喝上一口。
趙哲進來,便瞧見她一手撐在腮邊,低頭凝眸看書,纖弱身形,如花枝微傾,因是女官打扮,頭上還戴著編金絲的燕翅內官帽子,兩鬢的頭髮都掖在帽子裡,一絲不亂,更顯得眉目清麗過人。
趙哲一看,便不yù擾了她,腳下靜悄悄地走上前,便站在知聆身後,看她看的是何書,低頭凝眸之際,卻見了幾行字,寫道:“結相續之識làng,鎖真覺於夢夜。沈迷三界之中,瞽智眼於昏衢。匍匐九居之內,遂乃縻業系之苦。喪解脫之門,於無身中受身,向無趣中立趣……於無脫法中,自生系縛。如chūn蠶作繭,似秋蛾赴燈……”
趙哲看著,不由輕笑出聲,道:“你看的是什麼?”
知聆吃了一驚,忍不住“啊”地叫出聲來,趙哲見她身形搖動,便將她一把抱住:“別慌,是朕!”
知聆心頭亂跳,抬手捂住胸口:“皇上……你怎麼走路沒聲的,來了也不帶個人?”便回頭看他,想要起身,誰知趙哲按著她,竟不許動。
趙哲看她一眼,便去翻那本書,卻見乃是一本《宗鏡錄》,趙哲失笑道:“你這是要參禪還是悟道呢?”
知聆便垂眸道:“沒什麼好看的,就隨意挑了這本,雖然有些難懂,細看的話,卻也有點意思。”
趙哲心頭一動,心底默默念著那書上幾句,想到“於無身中受身,向無趣中立趣”,便問道:“那你跟朕說說,你看出了什麼意思?”
知聆卻道:“我見識有限,只是胡亂琢磨而已,在皇上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就不貽笑大方了……皇上容我藏拙吧。”
趙哲捏著她的臉,看著她淡然的神qíng,才說道:“佛書道書,偶爾看看也就罷了,不是佛道眾人,就少去深究,想得好倒是罷了,想的不好,正道不成反會入了魔道……你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也好,免得把身子更弄壞了,這裡沒什麼好書,就不必看了,你若喜歡看書,朕的御書房裡有的是,也齊全,以後你自去那邊找就是了。”
知聆一驚,她雖然不是古人,卻也知道那御書房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便看趙哲:“皇上說真的?還是不要了,我若亂動了皇上的東西,又是罪過了。”
趙哲握住她的手,在手心裡揉著:“朕信得過你,你自管去,也好離朕近些,見的也多一些,何況朕也知道這宮裡頭悶而無趣,為難你了,若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能給你解悶,倒是好的。”
知聆聽了,便站起身來,看著趙哲,眼中便蘊了淚。
趙哲看的分明,一驚:“純明,你怎麼了?難道……是有人為難了你?”
知聆搖頭,遲疑:“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