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趙哲慢慢地出聲。
段逸在旁聽著,聽到段重言說知聆之事,就一眼不眨地看著。
段重言正低著頭,目光跟段逸一對,就道:“正是,家門不幸,長輩們不能見容他娘,微臣亦保全不力,因此把個好好地人給弄丟了,他娘最牽心的就是這孩子,因此微臣想要把他帶在身邊,請皇上恩准。”段重言說著,便跪了下去。
段逸見狀,略微猶豫,卻也很快跟著跪了下去。
趙哲挑了挑眉,隔了會兒,便道:“承鶴。”
門口承鶴悄無聲息進來:“奴婢在,皇上有何吩咐。”趙哲說道:“你把小公子帶到偏殿裡,給他吃些東西,妥善照料,不得有失。”
承鶴答應,便看段逸。段重言道:“逸兒,你隨公公去,記得不得亂走。”
段逸道:“是,父親。”果真起身,跟著承鶴進了旁邊一重殿內。
趙哲見兩人去了,便一揮手,御書房裡伺候的宮人們魚貫退出去,趙哲才說道:“你起來吧。”
段重言卻仍跪在地上:“皇上是恩准了嗎?”
趙哲笑道:“你行這樣大禮懇求,朕又有什麼不準的,你既然想帶著他,也由得你。”
段重言毫無喜色,道:“多謝皇上。但是微臣另有一件事,想要請教皇上。”
“何事?”
“就是方才微臣所說的——前些日,家中長輩瞞著我將純明賣了,微臣連日找尋卻總是尋不到她的蹤跡。”
趙哲又是一笑,目光在段重言身上掃過,口吻平淡:“哦,原來是為此事。”
段重言聞言,便抬起頭來,雙眼泛紅,看著趙哲。
趙哲對上他的目光,卻坦然而平靜,說道:“其實這件事,朕也並沒有就想瞞你,只不過是順其自然罷了。”
段重言只看著趙哲:“皇上,何為順其自然?”
趙哲緩緩說道:“你家裡賣了她,朕買了她,如今安置她在宮闕之中,為宮女身份,該是沒什麼可挑的吧?”
段重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皇上主動跟臣說起此事,可見心底大約是無私的。只是微臣覺得,純明先前雖是官奴之身,卻也是微臣的妾室,皇上要多少宮女不成?怎麼會買她入宮?”
趙哲咳嗽了聲:“這也是機緣巧合,起先朕聽聞有個bàonüè成xing之人要買她,朕好歹也跟她略有些淵源,索xing便從那人手中接了過來,朕又念在她家破人亡,十分可憐,便特許她留在宮中,也算是一生有靠,比在外頭被賣來賣去的好。”
段重言心中幾乎笑出來,聲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略微顫抖:“原來皇上是為了純明著想?”
“朕不僅是為她著想,”趙哲卻仿佛未曾察覺他的異樣,仍是淡淡地說道,“朕也耳聞,純明在段府里過得十分為難,也引得你跟府中的人不合,如今她出來了,對你來說豈不也是極好的。”
段重言冷笑說道:“沒想到微臣府里的事,皇上竟也深知,也是,從之前方家未曾出事之前,皇上跟我便已經熟識了,那皇上也該知道,對微臣來說,純明是我最不願放棄之人。”
趙哲嘆了聲:“朕知道你喜歡她,但她與你之間,如執炬逆風,既然如此,何不釋然,於你於她,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段重言聽完,竟也一笑:“皇上聖明,既然如此,微臣再多說似也無益了。”
趙哲沉默了會兒,看著他面上那笑容,帶幾分淒哀冷漠之色。
趙哲想了想,緩緩起身,從桌子後轉出來,慢慢走到段重言身邊:“阿言,你是個聰明之人,然而有時不免過於執著。你跟純明,也算是緣聚緣散,如今,何不放手?你放心,純明留在宮中,朕不會虧待她……”
段重言聽著他那一聲“阿言”,卻始終半垂著臉,便說:“皇上還念著舊qíng,肯如此喚我,那我便也有幾句話要跟皇上明說。”
兩個人少年之時,段重言曾為東宮伴讀,趙哲風流好玩,常常不顧一切拉著段重言出遊,私下裡兩人便只互喚名字。
趙哲便看段重言:“你說。”
段重言轉頭看向他,目光清明:“皇上此舉若是為了純明好,倒也罷了,我跟她之間yīn差陽錯……我護不了她,皇上既然能護著,那也使得,只是皇上該明白,純明雖然並沒有嫁給我為正妻,但畢竟也曾跟我有過婚約,如果在宮內只是為一個女官,皇恩浩dàng,於qíng於理倒也說得過去,只是皇上切記,純明是絕對不能成為後宮妃嬪的,不然的話,恐怕將貽笑天下!而微臣也會死諫。”
段重言的聲音很清晰,趙哲見他絲毫不懼,竟說的如此直白,心中也忍不住微微惱怒,正在這刻,御書房門口有人道:“皇上,段尚書求見。”
趙哲聽了,惱色斂了,便看著段重言微微一笑:“段尚書是不放心了你。”他說到這裡,看段重言臉色雪白的模樣,便抬手,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竟是幾分縱容無奈的口吻,說道:“你啊。”
段重言眉頭皺起,幾乎忍不住就將那手推開去,他面對這人,曾有無數次衝動,幾乎就想奮不顧身地向著那人臉上打過去……就像是他們少年練武時候一樣,但此刻畢竟不同往日了,段重言忍耐著,幾乎無法呼吸,竭盡全力才不曾讓自己倒過去。
段康聽了段興瑋帶回府的消息之後,就覺得不妙,又聽人說段重言帶了段逸入宮,便坐不住,平常官員出京,除非外放,否則不得攜帶家眷,這也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