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就聽魯豹手下道:“東平府那邊好像有人出來了!”
果真,馬蹄聲聲,有人極快地靠近,魯豹對方墨白道:“是我們山上的探馬。”
那人衝到跟前,翻身下馬道:“大哥,你讓打聽的那個段大人,據說一早就去了知府衙門,衙門裡那些人說,據說要翻看什麼記錄考察什麼吏治。”
方墨白聽了,道:“這不是段兄的xingqíng,以他的脾氣,如果查明屬實,即刻就會動作……這樣,莫非是緩兵之計?”說著,就又跟魯豹說繼續使人去探聽。
當晚上,方墨白跟段逸就只去魯豹山寨里歇息,至於徐王兩位公公,則休息在山腳的小村落里,次日天不亮,山下的探馬氣喘吁吁跑上山來,報導:“當家,大事不妙了,那個新來的段御史,居然那麼yīn險,他調了駐紮康平府的程經略的兵,要來攻打咱們山寨啦!”
魯豹瞪圓眼睛:“你說什麼?”
那探子說道:“這事兒昨兒傍晚就開始傳開,晚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據說這什麼段御史奉了皇命,要清除在東平府的山賊,咱們這兒是頭一撥,今兒一早就要來打啦,城門一開,我就趕緊出來報信……”
魯豹大怒:“段重言這個言而無信的yīn險小人!”
幾個山賊頭目道:“當家,那麼那個方公子,跟段重言是連襟,咱們這還有段重言的兒子,不如拿來殺了!”
魯豹怒喝:“住口,方公子於我有恩!你怎可說出這種恩將仇報的畜生話,再讓俺聽到,先宰了你!”
早上方墨白向來醒的極早,本要來找魯豹的,誰知道正好聽了這幾句,方墨白心頭一驚,本yù抽身離開,卻又停下步子,反而邁步出來。
幾個山賊頭目一見,怒不可遏,只有魯豹還算尋常面目,道:“方公子!”
方墨白直言不諱道:“各位,方才的話我已經聽見了。”
幾人面面相覷,魯豹便道:“方公子,你看那姓段的,是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方墨白搖頭,說道:“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段重言,絕對是個敢作敢為有擔當之人,而且他為人清正廉明,絕不會做什麼貪贓枉法官官相護之事。”
魯豹道:“那如今他要調兵來為難我們,卻又為何?”
方墨白道:“我雖不知為何,卻知道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各位,如果想要逃的,我自然不會攔阻,如果想留下來相抗官兵的,我方墨白也會留下來,跟大傢伙兒一塊兒同生共死,如何?”
魯豹驚道:“方公子,你當真願意?”
有人就說:“留神他跟段重言一樣,都是言而無信的……”
方墨白笑道:“各位不信,把我綁上就是了。”
魯豹制止了手下:“稍安勿躁,方公子既然如此說,那……俺就信你!”
昨兒傍晚下的調兵令,康平府距離東平府有三四十里地,程經略的士兵三更開拔,平明時候已經到了東平府外,城門正好大開,程經略率兵而入,街市上許多看熱鬧的人,眾說紛紜。
魯豹山上,眾山賊當然也惶惶然,程經略帶兩千人,他們只有兩三百人,哪裡是官兵的敵手?偷偷地有人已經忍不住逃走。
魯豹幾次去看方墨白,卻見方墨白抱著段逸,不是陪他說笑,就是喝酒吃ròu,臉上始終帶笑,委實悠閒自在的很。
魯豹心中本因段重言之事憋著氣,見方墨白這模樣,卻也氣不起來了。
如此終於熬到了中午,探子忽然連滾帶爬地衝上山,又驚又是意外地回稟:“大當家,怪事!程經略帶兵進城後,不知為何,竟然把知府衙門給占了,聽說連知府大人也給綁了?而且也沒再聽說要來打我們山寨的。”
魯豹聽了這話,怔怔然:“難道他們是窩裡反了?”
此刻方墨白牽著段逸的手出來,笑道:“恭喜恭喜,危難終於解除了,我就說段兄不是言而無信貪贓枉法的,他可是連當今天子都敢喝罵的,怎麼會怕了小小地東平府?”
魯豹抬起大手,撓撓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俺真是糊塗了。”
方墨白笑道:“若我所料不錯,這個,大概就叫做‘引láng入室’,或者又可叫做‘假道滅虢’,——引láng入室,說的是東平府知府,還以為程經略來是為了剿滅山賊,卻不知道是來滅他老命的,至於‘假道滅虢’就更簡單,chūn秋時候,晉國國君要去滅掉虢國,但必須經過虞國,於是晉國就送了好些財寶金銀給虞國,要求借一條路好去滅掉虢國,虞國的國君不聽大臣勸阻,借了道……結果晉國滅掉虢國之後,回頭又滅掉了虞國。”
魯豹拍掌道:“這都把人繞糊塗了,不過俺卻聽明白了,yīn釗就是那個利yù薰心的虞國國君?”
方墨白點頭道:“段兄必然是察覺了yīn釗的險惡用心,但東平府是yīn釗等人的地盤,殺兩個監察院來使的確不在話下,大概段兄是先向yīn釗虛與委蛇,讓yīn釗覺得他屈服了自己,加上你正是yīn釗的眼中釘,故而段兄就以你為藉口,將康平府的兵調來。這程經略先前在京中的時候,曾跟段兄有過jiāoqíng,自然是他一派的,yīn釗可謂是自取滅亡。”
方墨白說完,心中卻想:“只是我沒想到段兄行事竟如此gān淨利落……居然都不用上奏請旨,就先拿下四品地方官員?”
魯豹聽完,嘆道:“俺算是清楚了一件事,這京官兒真不是好當的,沒有幾套花花腸子是當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