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罷此事,宜妃忽然問道:“太后,近來我聽了一個消息……聽說,方家的那個大公子回京來了?”
太后道:“此事我知道,是皇上赦免他回京的。”
宜妃道:“無端端怎麼會赦免這樣的罪人回京?難道是因為方純明……”
太后皺眉,想到那一晚上金陽殿那垂著的chuáng簾,恨得牙癢:“那樣的禍根留著,終究不祥,可偏生是皇上的心頭好。”
宜妃心裡就打破了醋罈子:“誰說不是,但當初,皇上竟因她,把瑾妃都給廢了……這後宮裡的人,見了方純明,就好像見了皇上一樣……個個戰戰兢兢地,比見太后還恭敬呢。”
“呸,這是什麼話,她也配?”太后越發惱怒,手在椅子上按了按,終於道,“不成,如今竟把方墨白也調回京來,萬一這兩兄妹一里一外的……迷惑了皇上……”
宜妃道:“這個、該不至於吧?畢竟都是謀逆的罪過……方純明也只是個宮女。”
太后叱道:“你懂什麼!你難道不記得了,那漢朝的衛子夫,起初不也是個豬狗似的奴才,結果卻當了大漢的皇后!你別讓人刀架在脖子上了還不知道!”
宜妃變了臉色,就垂頭,幾分委屈地說:“皇上寵愛她,護的什麼似的,又有什麼法子……如果皇上真有那個意思,恐怕……”
太后恨不得把她扔出宮去,厲聲喝道:“皇上沒那個想法則罷了,若真的有那個想法,本宮便死在他面前!”
且不說太后跟宜妃兩個私下裡jiāo談,這一日,知聆閒著在御花園裡走動,卻跟淑妃段妍不期而遇。
段大小姐見了知聆,十分溫婉地笑:“恭使久見了,向來可好?”
知聆淡淡地:“娘娘客氣了,如此大禮難以承受,娘娘也安好。”
段妍道:“聽聞方家大公子前日已經回京了?恭喜恭使可以兄妹相聚,大概是托恭使的福,昨兒聽說皇上有意許我回府省親。”
知聆有些不願同她虛與委蛇,便道:“也恭喜娘娘了,終於可以回府一家團聚。”
段妍見她神態冷冷淡淡,卻仍依舊地微笑如故,就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其實我倒是不想在這時候省親的。”
知聆心頭一動:“多事之秋?”
段妍道:“恭使大概不知道……我哥哥自從山東回來後,就被官降一級,皇上命他閉門思過半月呢。”
知聆有些詫異,這個她卻是不知道的:“為什麼?”
段妍道:“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聞好像是因哥哥辦壞了什麼差事,因此惹得龍顏大怒,所以我才想,這個時刻,好像不適合省親之事,可畢竟是皇恩,若是推脫,恐怕又會惹得皇上不喜。”
段妍說到這裡,點到為止,便道:“恭使事忙,我便不攪擾了。”同宮女姍姍離開。
段妍去後,知聆想來想去,不知趙哲為何竟降了段重言的職,只好將這疑問埋在心裡。
知聆心中記掛方墨白跟段逸,忍不住想:什麼時候再出宮一次就好了,但是趙哲最近沒有“微服出遊”的心思,她貿然提起,恐怕又會讓他多心,於是知聆只是按捺。
近來她熟悉了宮內的生活,閒暇之餘,便學了些fèng紉等高級技能,一來消遣,二來可以藉助女紅之類平靜思緒,她心中多數想到段逸,就忍不住先給他做點什麼,於是弄出了幾樣奇特的東西,只等見著了就給小傢伙。
而在宮外,段重言的別院之中,方墨白養了五六日的傷,傷勢癒合的已經差不多,也能隨意下地行走。御醫們駐紮此處,見他完全無礙了,才紛紛一顆心放回肚子裡。
段重言跟逸兒自也歡喜不提。
就在這幾日,方家大公子回京的消息也逐漸傳開,這消息就好像是一塊石子扔進了燒開的鍋里,乍然一片沸騰,聽聞這消息的人反應各異,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暗懷欣喜,有人則冷靜觀望。
與此同時,京內也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知聆聽段妍所說的那件:前些日子奉旨出京前往山東的僉都御使段重言,被以辦案糙率,未曾成功押解囚犯上京等各種罪名,官降一級,責令閉門思過半月。
段重言這段時間不上朝,不議事,日子忽然清閒起來,卻樂了一個人,就是段逸。
段逸做夢也想不到竟有這樣的日子,方墨白跟段重言都在他身邊兒,不離左右,小孩兒看看這個,湊湊那個,何其歡樂。
段重言空閒之餘,想到之前曾經答應過段逸的,又看小孩兒好學,便隨意教段逸些拳腳功夫,段逸學得快樂而認真,竟紋絲不怕苦,段重言曾有意讓他站小半個時辰的馬步以考驗他,他都竭力站穩做到,雖然此後腿麻的幾乎都動不了。
而在練習拳腳開始的時候,因步子不穩,也曾摔了無數個跟頭,小孩皮子嫩,自然有些鼻青臉腫的地方,然而段逸卻仿佛樂在其中,常見他笑,不見他哭,偶爾疼得狠了,眼中都見了淚,嘴巴撇了撇,段重言都在想他即刻就要哭出來了,他卻偏偏又忍住,做無事人似的重新練起。
段重言欣慰之餘,苦中作樂地想:幸好知聆不在身邊,不然的話肯定又要大怒罵他。
每每父子兩個一拳一腳比劃的時候,方墨白常常便在旁觀看,偶爾也指點一二,有時見段逸累了或者摔打的狠了,他忍不住心疼,就叫他停下來,過來細細查看傷勢,呵護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