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便搖頭,說道:“二爺還是別說,小心老太太惱了……我若出主意,連我也搭進去。”寶玉跺腳,說道:“怎麼我第一次想要出個門,見識一番,就這麼多人說不成呢?”
鴛鴦見狀,就安慰說道:“雖說林姑娘會離開,不過隔一段日子也就回來了,二爺只忍一忍。”寶玉說道:“既然姐姐不幫我,那麼我自己去說!”發了狠,跺腳便向內沖。鴛鴦一見,急忙將他拉住,說道:“二爺別去!”
兩人一番拉扯,裡面賈母已經聽了聲響,便說道:“是誰在外面,怎麼我聽著是寶玉的聲音?”鴛鴦見狀,無奈,只好鬆了寶玉的手,說道:“老太太,的確是二爺來了。”
賈母聞聲甚喜,說道:“快叫他進來,外面冷,小心凍著。”寶玉便瞪了鴛鴦一眼,邁步進去,叫道:“老祖宗。”上前行了禮。賈母見寶玉來到,果然歡喜,寶玉行禮罷了,就拉過去,靠在身邊,說道:“今兒怎麼這麼早,正好和我一起吃飯。”
寶玉說道:“老祖宗,我來,是為了一件事,想要老祖宗答應。”賈母見他認真,便笑道:“是什麼事?說來聽聽。”鴛鴦進門,聽到這話,就使了個眼色給寶玉。
寶玉本張嘴yù說,見狀眼珠兒一轉,便說道:“我只怕我說出來,老祖宗不喜,又或者,會叫父親來打我一頓,也未可知。”說著,就做出那等可憐兮兮之態,半低著頭,委屈看著賈母。
賈母見狀,便又是喜歡又是疼惜,笑道:“你這孩子,也學會壞了,居然就先說條件來了。好了……我答應你不惱就是了。”又轉頭,對鴛鴦說道:“你看看,被他父親給嚇怕了,平日裡我雖然有三言兩語,說不聽他,就說要他父親來親自打他教訓,但不過只是隨口嚇唬他就是了,怎麼就當了真?”鴛鴦也笑著說道:“二爺是個實心人,自然是當了真的。”
賈母點頭,說道:“可憐見兒的。”說著回頭過來,望著寶玉,問道:“你快說,到底是什麼?”寶玉見狀,才微露笑容,說道:“此事是有關林姑父……”
賈母一怔,說道:“怎麼會提到林姑爺呢?”寶玉說道:“實不瞞著老祖宗,我素來聽聞林姑父探花郎出身,才名冠天下,是個有名博學的才子,父親都曾經對林姑父大加讚賞。”
賈母聞言,頻頻點頭,面上帶笑,自然也覺得自己這個姑爺非常的好,當初賈敏嫁過去,也是風光一時……頃刻賈母便想了無限當日qíng形,然而如今卻是物是人非,賈母便又嘆說道:“只可惜你姑姑去的早了……唉……”
寶玉也嘆了口氣,說道:“姑姑雖然去得早,幸虧還有林妹妹在,老太太見了林妹妹,就如見了姑姑一般了,也難怪老祖宗疼林妹妹。”賈母聞言,便微微帶笑點頭,說道:“說的好,不過我疼你林妹妹,也還疼你啊,你卻不是因為這個,而吃你妹妹的醋了吧。”
寶玉急忙搖頭,看著賈母面色,便又說道:“自然不是那樣兒,老祖宗疼林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因父親常常罵我沒用,有時便拿出林姑父來說,是以我向來敬慕林姑父為人,常常地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見一見林姑父,就算能夠學會他的才學之萬一,也算是受用非凡了,如今聽說了林姑父病了,老祖宗你叫林妹妹回去探望,我這心頭,好像有什麼東西頂著似的……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終於給我想明白了。”
賈母聽著這一番,倒也合qíng合理,見寶玉說到最後,她便不解,問道:“為什麼我聽得糊塗,寶玉你想明白了什麼?”旁邊鴛鴦大氣不敢出,只盯著看。
寶玉見狀,便認真說道:“老祖宗,我想著,這一次我也要同林妹妹一起,去一趟蘇州,拜會一番林姑父。”
這話一出,賈母頓時驚了一驚,雙眼看著寶玉,半晌才說道:“不成!”
賈母說不成,旁邊鴛鴦便看向寶玉,想見他如何反應,卻不料寶玉並未著急,也並無先前在外頭時候那種焦躁之態,卻說道:“我就知道老祖宗不會許我去的……”嘆息搖頭,面露憂色。
鴛鴦見寶玉如此之態,倒是大出意外,心底暗暗稱奇。連賈母也有些不明,望著寶玉,見他如此,便說道:“你既然知道,怎麼還來跟我說?去蘇州路途遙遠,我又怎麼放心?你娘又怎麼放心?你別一會兒上了心來就胡鬧,還是安分地留在府內的好。”
寶玉聞言,就說道:“我也知道老祖宗是擔心捨不得我,故而不會叫我去……”說著,就低下頭,伸手揉了揉眼睛,說道:“然而我若是留下,老祖宗自然是安心,我卻是不能安心了。”賈母說道:“這個孩子,你留下來,又怎麼不安心?”寶玉說道:“一來,讓林妹妹自己孤身上路,我不免會記掛,二來,我只想著要見見林姑父,倘若這回不見,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
賈母一震,說道:“寶玉,胡說什麼?”寶玉抬頭望著賈母,認真說道:“老祖宗,林妹妹不在此,我便說了,我細細想了,林姑父是個清高好qiáng之人,又愛惜林妹妹,倘若不是病重的厲害,又怎會勞師動眾的特意來告知林妹妹,要妹妹一路風霜的回去?是以我只怕這次不見,日後再不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