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隱地有些語無倫次,周圍群臣聽的糊塗全沒頭腦。
君朔目光一垂,說道:“少國公大概是……醉了。”
朝衣說道:“哪裡哪裡,王爺這是在關心小臣麼?小臣一時高興喝了點兒酒,也是替王爺你高興,又有何妨?唔,雖然喝了酒,不過仍舊沒錯過王爺的大好日子,王爺大人有大量,是否覺得臣對王爺十分之忠心呢?微臣,大概能被王爺嘉許幾句罷?”她笑嘻嘻的,湊過去望著君朔,似乎要邀功獻媚。
君朔看她略露出些許狂態,知道她必然是喝醉了,見她身形趔趄站不住腳,當下伸手將她一扶。朝衣抬頭看著他,低聲說道:“你好……啊,倘若是……”後面的話語幾不可聞,雙眼一垂,淚潸然落下:“只可惜,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君朔自然沒有聽到,卻聽得她說最後一句,自然不懂。便說道:“少國公在說什麼?若是醉了,我叫人扶少國公下去歇息片刻可好。”
朝衣頭搖的撥làng鼓相似,說道:“不用不用,又有何妨,我人雖然醉了,心卻是高興的……”她略一笑,眼中的淚卻鏗然落下來,qíng形十分詭異。
君朔近距離看的真切,一時無言以對。
而旁邊群臣望著少國公傅輕羽的“諂媚”姿態,有人慶幸,有人不屑,上官冠卿望著這一幕,心中驚疑不定,一顆心百轉千回,想不通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氣氛忽地有些古怪,這邊朝衣忽地哈哈大笑,說道:“王爺猶豫什麼,怎麼……竟不相信微臣對王爺的一片忠心麼?微臣就算是身在千里之外,聽聞今日是王爺的大好日子,也要趕緊趕回來,不算是雪中送炭,也有錦上添花之效,王爺怎麼不高興麼?真真讓微臣……略覺心酸,心酸無比吶。”她抬手擦淚,淚落如雨,醉態卻可掬,眾人皆看的分明。
君朔皺眉,說道:“少國公……還是……”
朝衣卻不等他說完,自顧自說道:“微臣所說句句屬實,王爺得逞所願也是微臣所願,微臣怎會不喜?對王爺的忠心不能用言語形容,王爺……”她眼睛一眨,淚水簌簌落下,眼睜睜地望著君朔,悲戚說道,“王爺你……你若是不信,可……可以把微臣的心剖出來……給王爺看看……究竟、是黑、是白……真的,王爺可以……可以把它拿去的。”她的模樣,幾乎似要嚎啕大哭起來相似。
滿朝的文武百官寂然無聲,只是靜靜看著這幕,卻不知這究竟是在唱哪一處。
皇位上的小皇帝也毫無言語,只是眼睜睜看著,可是那亮晶晶黑白分明的雙眼之中,卻隱隱地透出淚光來。
朝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是忍著,眼中帶淚,嘴角卻泛著笑意。
君朔咽了口氣,說道:“來人,請少國公……下去歇息。”
朝衣上前一步,說道:“王爺……不願意見到微臣在場麼?”
君朔說道:“少國公說哪裡的話,只不過少國公醉了,該下去歇息片刻。”
“不,”朝衣搖頭,“我想同王爺……一起看看……王爺心愿終於達成這刻,王爺……別這麼殘忍冷血。”她微笑著,雙手拱起行禮,忽然大聲嚷道:“怎麼大家都愣著,不是該一起來恭賀王爺的麼?”
周圍群臣不敢靠前,只是仍舊靜默無聲望著。君朔上前一步,手搭在朝衣臂上,想扶又停住,朝衣抬頭,滿臉的淚,兩隻眼睛已經紅得如同滴血:“王爺,我是真心的……怎麼你……反不把我當回事呢?”
君朔心頭一怔,而後說道:“少國公,……來人……”
朝衣閉了閉眼,淚墜落。她卻哈哈大笑,說道:“王爺不樂意臣在此,那麼臣自己離開便是了……不用王爺憂心……”她將君朔一推,邁步離開他的身邊往外疾走,走了兩步,腳下踉蹌,猛地栽倒下去,靠她最近的是東方冠卿,東方本能地想出列相扶,望著朝衣滿是淚的臉,一時竟無法動彈,而比他更快的卻是四王君朔,大步到了朝衣跟前,將她一把扶住。
巨變就此而生!
一把鋥亮的匕首從朝衣的袖底探出,電光火石之間,順勢刺入了四王爺君朔的胸口。
彼時君朔正俯身相扶朝衣,雙眼亦盯著她的臉,全無防備,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輕而易舉地沒入君朔胸口,輕易的宛如鋼刀切豆腐。
君朔的身子一震,雙眼驀地瞪大,望著面前的朝衣。
劇痛真切傳來,君朔身形僵硬,低頭看,鮮血從胸前滲出,逐漸地把一身的朝服都染的顏色詭異。
四目相對,朝衣說道:“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君朔定定看她,朝衣笑道:“如此良人何,如此良人何,如此良人……”她如哭如笑,說道,“從此以後,百種思量,萬千憂愁,一刀割斷了……罷。”
門外的侍衛紛紛躍進來,將朝衣跟君朔圍在中央。君朔伸手,死死地握住朝衣的袖口,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鮮血從紅唇之中滑落。
朝堂上小皇帝忽地動了起來,起身時候卻驀地一跌,跌在地上,口中赫赫有聲,卻是說不出完整字句。
群臣大驚,有人上前護駕,東方冠卿沖在第一個。
而朝堂之下,朝衣將沒入君朔胸口的匕首慢慢拔出,鮮血遮天蔽日,噴在朝衣臉上,濕潤,腥熱,刺痛,周遭的刀槍劍戟朝衣仿佛全未曾看到。
君朔望著朝衣,慢慢說道:“為……何?”
朝衣道:“不用再說。”她的淚漸漸gān了,笑著說道,“你猜為何鐵衛將軍的人馬未曾前來?不如我跟你說一說,你猜……我大哥遇到了鐵將軍的話,兩個人對上,究竟誰勝誰輸?”
她閉著眼睛無聲而笑。君朔卻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