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圜好容易才止住哽咽, 她頷首一笑,眼中光芒閃爍:“……螢娘說得是,我該笑才對。只是、只是我——”
深吸一口氣,鄭圜的身體抖動地更劇烈了。
“太激動了。”
如同猛獸在與天敵鏖戰三百回合之後終於殺死了天敵,鄭圜果真是興奮到顫抖。她深深地喘息,如同囈語般呢喃:“姬桐已經死了,他兒子親手殺的。”
姬桐便是良天子。因為直呼天子名諱是犯忌,是以人人都只記得他是“天子”,無人記得他名叫“姬桐”。
此時姬桐被自己的兒子刺死在了大殿之中,跟著他的幾個兒子又開始了混戰。
顧凌霄搖了搖頭,像是不齒於在不遠宮殿中發生的父子相殺、手足相殘。她手一松,手上那塊被淚浸濕的絲絹就落到了地上。
顧凌霄脾氣又佛又道,別人不惹她,要上天她都無所謂。可姬桐擺布他人還不夠,還擺布到了顧凌霄的身上。於是顧凌霄想看看被姬桐擺布了一生的人在有機會擺布姬桐命運的時候究竟會做些什麼。
顧凌霄會幫鄭圜並非是為了懲罰姬桐,因為鄭圜本有不去懲罰姬桐的選項。然而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倘若當初姬桐肯聲援鄭國,肯救下鄭圜的家族,在鄭圜的兒子被人謀殺後懲處了那行兇的夫人,甚至只是在鄭圜的女兒死後將也屬於他的女兒葬入皇陵,鄭圜對姬桐也不會有這樣深刻的仇恨。
這樣的仇恨推動著鄭圜去挑唆本就對姬桐充滿恨意與怨怒的姬桐的兒子們。
天子的權柄那樣誘人,姬桐哪裡捨得放手?五十好幾的他不但想長命百歲,還恨不得再活五百年再享五百年的逍遙。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地玩弄著無數人的命運,享受著天子的身份為自己帶來的種種利益。
在姬桐的眼裡,不論是鄭圜還是後宮那無數的女子以及他的兒子女兒們,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點綴。他可以享受她們的擁戴與敬畏,也可以享受她們的悲苦與煎熬。
姬桐早已忘了自己是人不是神,也忘了除了他把自己當神看,同樣自詡“神裔”的兒子們認為他們更加年輕、更加力壯,更加適合做這個王朝的君主。
男人骨子裡就是好戰的,他們沒有女性共通的慈悲與共情。他們把支配稱為“大業”,為了這份“大業”,他們不吝使用暴力,還可以六親不認地父殺子、子弒父。
鄭圜只是一個加速劑,她讓天子之家的矛盾更早的爆發了出來,終是送姬桐父子同歸於盡——再過片刻,等姬桐父子中終於廝殺出唯一一個勝利者,鄭圜將親自把那個雙手沾滿父親兄弟鮮血的勝利者推入無邊的地獄。
“現在激動還早著呢。之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顧凌霄安撫地拍拍鄭圜的手,鄭圜反手一握,竟是將顧凌霄的十指攥入手中。